诗文库 正文
乞慎择讲读官奏(元丰八年六月)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六五、《忠肃集》卷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六○、《国朝诸臣奏议》卷五○、《太平治迹统类》卷一九、《历代名臣奏议》卷六、《续资治通鉴》卷七八
臣窃以圣人之德,其聪睿神智,固天性之所自有。然孔子曰:「吾非生而知之。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孟子亦谓人皆有是四端,犹火之始然,泉之始达,在乎充之而已,苟不充之,将失其本然之性。则虽圣人,方其始也,学问以达之,范围以成之者,其可少哉。昔者周成王幼冲践阼,其师保之臣,傅之德谊,道之教训者,周公、召公、太公其人也。夫左右之人既如此,则成王虽幼,其耳目所入,盖无有不正者矣。我仁宗之初,亦以盛年嗣服,用李维、晏殊为侍读,冯元、孙奭为侍讲。惟兹数人,皆名儒宿德,极天下之选。是时方亲庶政,听断之暇,每于双日召使入侍,讲说经典,或读祖宗故事。盛明之政,庆泽无穷。恭惟皇帝陛下绍膺天命,传序统业,夫以异禀之资,夙成之善,而又上有太皇太后陛下之至仁厚德,保护开佑,所以成就者,罔不备至矣。然方春秋鼎盛,在所资养,左右前后,宜正人与居,语默见闻,宜正事是接。所以起善养源,保微慎始,尊德美而长智习,致广大而熙光明,则劝讲、进读辅道之官,其可不慎择也哉!伏见兼侍讲、给事中陆佃、蔡卞皆新进少年,越次暴起,论德业,则未试,语公望则素轻,使在此官,众谓非宜。伏请罢其兼职,以允公议。仍欲望圣慈于内外两制以上官内,别选通经术、有行义、忠信孝悌、淳茂老成之人以充其任,遇非听政之日,便殿燕坐,时赐延对,使之执经诵说,陈天下之义理、古今君臣父子之道,以广睿智,仰副善继求治之意。臣不胜愚款,取进止。
辞免兼侍读劄子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五、《忠肃集》卷二
准阁门云云。伏念臣孤拙不肖,自待罪中执法,夙夜忧畏,志虑耗竭。长恐颠仆,孤奉恩奖。今复寘之经筵,岂敢当此。恭以皇帝陛下春秋富盛,向意经术,讲读辅道,正在得人,而儒学之士,布满近列,猥以属臣,实非其称。伏望追还成命,非独下副公议,而使臣安分毕力,以守职事,获逃咎责,则陛下赐臣厚矣。
郓州到任谢政府启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六、《忠肃集》卷八
祗膺中诏,许锡左符。宽尸素之大呵,释颠危之重负,开职禁殿,相居便藩。乔木故存,未觉去家之久;先楸所在,更谐上冢之私。获此叨荣,过于自择。实二圣矜怜而善贷,亦诸公辅道而曲成。遵职之初,抚心增感。重念疏愚之迹,方依陶冶之私。属岁序之冱寒,望门阑而日远,仰祈保卫,少副愿言。
上五事奏 宋 · 刘述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六、《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东都事略》卷七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五
臣以不才,蒙陛下擢居言责之地,惟是朝廷之急务,时政之得失,天下之利病,未能有所建明,夙夜循省,惧无以裨圣虑,资盛德,有孤陛下任使之意。辄尝思之,得当今之所宜先者三数事,谨具条列以闻。惟陛下哀其愚衷,恕其狂斐,留神而财择之,天下幸甚。臣闻帝王接物也,以至诚为先,权数不足任也。历观六籍之指归,未有不本于至诚者。至于天下国家之治,亦在诚其意而已矣。夫惟至诚为能终始万物,为能事神接人。行之至者,虽金石无情,犹可以动之,况其有知者乎?是故人君以至诚接于下,则臣下以至诚事其上。《易》曰:「厥孚交如,信以发志」是也。迹之古人,何尝不然?《诗》曰:「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说者曰:「鹿得苹,呦呦然鸣而相呼,恳诚发于中」。此言文王以至诚接于下,犹鸣鹿之相呼,无非出于恳诚者也。夫人君能以至诚接于下,而臣下不务倾心毕力以报其上者,未之有也。《诗》曰:「忧心悄悄,仆夫况瘁」。此言臣下忧君之极,至于仆夫亦皆瘁病,其于报上也何如哉!若夫任权数以临人而不繇至诚,则人亦将以不诚事之,此非所以感人心之道也。非徒不足以感人心而已,则又将有轻朝廷之心。何也?夫任权数者举事于此,而用意在彼,人将曰:「今之所以然者,意不在是也,盖将有谓焉耳」。殆非人主所以取重于天下之道也。故夫权数者,醇德之病,中人用之已为非宜,况人主之尊乎?臣恐辅导之臣有以此术开陛下者,陛下信而行之,适足为累耳,其于盛德未见其补也。臣又闻,圣人不以独见为明,而以群言为用。以尧之圣也,知臣下之贤而不自用,必俟群臣佥举然后裁有所试耳。其于退不肖也亦然。方鲧之圮族也,尧知其不可用,而四岳以为能。尧于鲧不敢自断于己而不用,卒徇四岳之言以试之者,何也?尧之心以谓知其圮族者,独予一人而已,而群臣以为能者且众,而弗成之绩又未暴于当世,是以不敢断于己,而从众也。且人君自用不足以为世法,此尧舜之用心,后世之所宜行者也。而陋儒之论,以为人君必操独断之权,使威福一出于己,臣下不得而与之,然后人君之道尊。呜呼,其亦不思甚矣!夫万几之丛脞,臣庶之夥繁,而欲以一人聪明断之,非前闻也。夫所谓独断者,谋之于众而断之以己耳,非谓弗询于下而独出于上之谓也。弗询于下而独出于上,是为自用耳。人君自用,使事事能中其理,犹得罪于古人,又况未能尽然乎?辅道之臣有持此说以误陛下者,陛下信而行之,适足为累耳,于盛德未见其补也。臣又闻人禀一元之气而生,所禀有厚薄,故其质有美恶之别焉。若辩与讷,出于自然,非美恶之所系也。是故其质美矣,而其辞讷焉,不害为君子;其质恶矣,而其辞辩焉,不害为小人。知人之术,当观其质性何如,不当较其辩与讷也。昔汉文帝登虎圈,爱啬夫代上林尉对禽兽簿甚悉,诏拜啬夫为上林令。张释之曰:「绛侯、东阳侯称为长者,此两人言事曾不能出口,岂效此啬夫喋喋利口捷给哉!今以啬夫口辩而超迁之,臣恐天下随风而靡,争口辩,亡其实。且下之化上,疾于影响,举措不可不察也」。于是文帝乃止,不拜啬夫。当是时,文帝能忍己所爱以从直言,天下莫不以为贤。及武帝之季,田千秋以一言取宰相封侯,单于闻之曰:「汉置丞相非用贤也,妄一男子上书即得之矣」。以中国天子之所为,而动为夷狄轻笑,可不重谨哉!孔子曰:「禦人以口给,屡憎于人,焉用佞」?夫言足以为世法者,宜莫如孔子。臣愿陛下深信之,而以汉之文、武为炮,不贵哓哓巧辩之人,使中外闻之,不敢饰虚言以来应,天下幸甚。臣又闻王言惟作命,命一出则天下风行而影从之,不可不谨也。《书》曰:「谨乃出令」。盖出令不谨,则其施之也,不能无不安之理。施之而不安,则必更张之;又不审,则必至于再,至于三。为令而至于再三,则天下安所从乎?是故古之人君将有言也,必先虑之于心,咨之于众,决之于故老大臣,然后行之。是故涣然如汗而不可反也,确然如金石而不可变也。今夫令之出也,下未及行而已追改之矣。一有使令也,其人未及往而已易之矣。不知左右之臣所与陛下计事者谁欤?是何不审之甚也。昔汉文时,人有言季布贤,召,欲以为御史大夫;又言其勇,使酒难近,至留邸一月,见罢。布进曰:「臣待罪河东,陛下无故召臣,此人必有以臣欺陛下者。今臣至,无所受事罢去,此人必有以臣为不可者。陛下以一人誉召臣,一人毁去臣,臣恐天下有识者闻之,有以窥陛下」。今令行而数易,臣恐天下之窥陛下,有不止如汉文之时也。臣愿陛下务持重,毋易由言,研虑于内,咨谋于外,计其可久而必行之,天下幸甚。臣又闻,君总其治,臣分其职,君主逸,臣主劳。劳逸之分,要之臣主贤不贤耳。是故臣主俱贤,则君逸而臣劳;主贤而臣不贤,则主劳而臣逸。臣伏见陛下躬揽万微,动踰宵旰,而未尝休息。彼之所谓辅弼之臣,其间才力必有不堪其任者,不然,何致陛下勤劳之至此也?今夫一邑之小,丞尉之卑,朝廷尚思择其人而任之,况天下之大、两府之重乎?荀卿子曰:「请问为政」。曰:「贤能不待次而举,不能不待顷而废,元恶不待教而诛」。此可谓得为政术也。臣愿陛下察其不堪任者而绌之,举贤才而属之,亦不可少缓矣。何也?方今法度日隳,纪纲日益不振,天下委靡,日入于不治,此正勤求有为之人使之有为之时也。当此之时,不求有为之人使之有为,而举与夫不足与为之人共为之,一旦至于亡,可奈何!然后按刑章以诛之,亦亡补于事矣。窃譬之人有疾病也,初在腠理,不治。已而传至血脉,药石之功犹可以及之。于斯时也,又忽而不治,浸淫至于膏肓,虽有仓、扁,亦无如之何。古人有言曰:「为可为于可为之时」,今日之谓也。臣窃观陛下以英睿之姿,躬亲庶政,焦劳图治,日甚一日,虚己以求谠言,如恐不及。间者尝诏中外陈时政得失,今者又诏廷臣以次转对,欲以闻朝廷之废阙,措天下于平安,其用心可谓至矣。臣敢不悉心竭虑,为陛下具陈为治本末之状,庶几有补于万分。虽不能正之于将然之前,尚冀有以救之于已然之后。恭惟陛下首推至诚以御下,而不繇权数,博询众智而不任独断,不旌口给之人,不出不审再三之令,精求蹈道富才、忠力有为之人而委任之,然后血脉之疾可除,而药石之功加于天下矣。臣不胜胘胘之愚。
诛姚立之等诏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宋会要辑稿》刑法六之二三(第七册第六七○五页)
朕惟先王以仁为恩,以义为理。仁之施者惟恐其不博,而义之尽者有所不为。朕奉承祖宗令绪,德泽之美,垂休无穷。稽唐虞忠厚之政,解汉唐严苛之法,所以惠天下者甚厚。比年以来,内自畿甸,外薄四海,民重犯法,囹圄屡空,而逆乱之谋,谤议之言,与夫妖妄矫诬、撰造非语,不在于乡闾之小民贱吏,而出于勋臣之世,禁从之间。庠序崇养之士,迭相附会,以伪为真。朕照知邪谋,俾加验治,至于旬浃。踪迹既露,乃命有司佐以近密,研穷究赜,情犯斯得。尚虑狱词或出诬伏,诏遣审录,至于再三,阅实无爽,一听以法,无加损焉。姚立之、王大年一介贱士,不足比数;刘炳出入禁闼,腹心之臣,王寀儒馆通籍,勋阀之后,而议论交通,踪迹往复,诗歌酬唱,辞所连逮者三十人。悖逆不道,谤讪妖讹,载籍所未尝有,人臣所不忍闻。立之、大年、寀诛止其身,家属悉原;炳特贷死,长流海外,又听其子随逐。非故屈法宥奸,盖所以体天道之贵生,视斯民之觌德。故兹诏示,可出榜朝堂,布告在位,咸使闻之。
上史丞相劄子(一 谢除藉令及改秩添倅。)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三、《漫塘集》卷七
窃以季秋谨时,天宇澄穆,恭惟某官功在社稷,泽润生民,一德格天,百神受职,钧候起居万福。某山林贱士,望光范门,邈在九霄间,欲以姓名自通,厥路无繇。然一气均调,万汇咸若,孰主张是,孰纲维是,某粗有识,宁不知归。仰惟大丞相独运化钧,协成乾造,亲扶日毂,直上天衢,使四时调玉烛之和,万国仰金城之卫,宗社幸甚,海宇幸甚。某愚不肖,少虽妄意事功,中年得疾,自放于山巅水涯。圣主龙飞,善类云合,某虽颓卧,亦跃然而喜,愿与扶杖癃老,游遨嬉戏,共观德化之成,不自意身亦在奖拔一人之数。既陈情引避,至再至三,复使骤脱选阶,躐佐大府。此事于国家为旷典,于士大夫为创见,于某为非常之遇,不世之幸,盍即祗拜,以赎前来方命之罪,且勉自奋励,以副大丞相特达之知。而骨寒命薄,病不可强,夷涂当前,自絷其足。惟大丞相推天涵地育之仁,深哀而曲贷之。某得全其疾病之躯,而遂其丘园之性,实重受生成之赐,身虽九殒,其何敢忘。抑闻施必有报,物之常理。某病日侵,年亦迈而往,自度终无以自见,独有私忧过计,或可裨议论之所未及。钦惟大丞相于先越王,秉国钧轴,其位遇同;辅道先帝,翼赞嗣皇,其眷倚同。先越王再处台司,不俟温席。晚岁驾安车、策灵寿杖,为孝皇一出,天下颙颙,谓且留相天子。曾未几时,即荣衮绣之归。是以福禄寿考,极于人臣,德业勋劳,传于子嗣。今大丞相弼亮两朝十九年矣,而不敢一日释此重负,自同于先越王,何哉?岂非以勋名已盛,权势已隆,欲奉身而退,不可得乎?某窃谓为此说者,左右前后自为身计者之谋,非所以为大丞相计也。大丞相爵赏之用,无党无偏;刑罚之行,无怨无恶;尊贤使能,不骄不吝。故在位虽久,而上下未有厌斁之心。一朝褰裳而去,主上必曰:「是尝建大功、定大业,礼貌不可以不隆」。公卿百执事亦曰:「是尝持国家纪纲,守朝廷法度,待士大夫以至公无私,礼不可以不厚」。恩谊终始,身名两全,当世之士,必有能作为歌诗颂赞,写之琬琰,绘之缣素,使万世之下歆艳叹慕,以为不可及者,又何疑焉。今议不及此,而惟狃目前,咈然忿异议之来,而幸其同则止,戚然虑事变之作,而幸其平则止。縻之以爵禄而恩意有时而穷,压之以刑威而势力有时而屈,防之以知术而事常出于意料之表。当是时,左右前后之人,志得意满,皆将自择其身之利,而大丞相独谁与同其忧乎?某病废以来,得自适其适,虽无爵位之安而危不迫其身,虽无富贵之乐而忧不入其心,每愿持此以献于有位者而无其阶。伏念左右前后之人,希容悦者多,能不逆畏其忤而直致其辞者寡,辄因叙谢裁,具短启申献。倘幸置坐侧,时一览观,以致其思,是大丞相拔士疏贱,不为无益,某受大丞相超擢之恩,不为无报。不然,异时追憾左右之不能尽言,某亦自悔其不及言,无益矣。是以不量位分,罄竭愚诚,大丞相果能从赤松之游,寻绿野之胜,从容天台、四明之间,以访先越王经行之旧,某虽衰疾不任衣冠,犹冀幅巾短褐,拜谒道左,以自附于宾客之下陈,不胜爱助之至。若乃言不成文,书不如式,则野人之常,并丐矜察之。
宋故朝请郎致仕慕容君遗戒 北宋 · 王森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八、《千唐志斋藏志》第一三○二页
绍圣三年丙子冬十二月二十有四日庚辰,朝请郎致仕慕容君寝疾,终于河南府河清县之里第。前数日,付其子汇以家事,且戒之曰:「吾殁之后,不得以志石求文于人,不得以朝衣冠置于棺,止以常所服道帽褐屦殓,且速葬焉」。又召门人王寀,留四句诗以质其戒,俾其无违。既而启手足,其子谓门人曰:「吾家世以武进,先君嗣其家而以文登科,历官四十馀年,清节介行,有『羔羊』、『素丝』之德而不大耀。复无名文以表显之,大惧泯灭,使我先君之令善无以传子孙,则为人之后者罪莫为大。盖闻《礼经》曰:『有善而弗知,不明也;知而弗传,不仁也』。则铭父之美,有自来矣。今若告诸先君平生相知之居上位者,乞文以铭其墓,是礼也,则又惧违先君之治命,且令速葬,期已迫矣,进退惶惑,不知所出」。会余临朝请之丧而吊其子,门人王君具道其事,余乃言曰:「近世贤士大夫,亦有戒其子孙勿求文以志其墓者,但书其三代子孙之数,若历官之年月、终葬之时日,以纳诸圹,其醇德懿行,则具诸家谍云。兹可法而为欤,庶乎两无违者」。其子门人即应之曰:「诺」。且诿余以编次。遂与门人共为之编次,曰:惟慕容氏世居河北,曾伯祖讳延钊,仕太祖武皇帝为山南东道节度使,追封河南郡王,葬于洛,子孙遂多居河南。至朝请君而家河清也。朝请君讳伯才,字之珍。皇祐五年登进士第,调河中府临晋、河南府河清两县之主簿,相州之司理参军。用荐者为大理检法官,寻改佐著作郎、知北京司录司事,迁秘书丞、太常博士。官制行,换承议郎,凡用年劳,转朝奉、朝散、朝请郎三官,勋累加至柱国,通判岚、鄜二州。劳于从事,渐谋闲退,得同判西京国子监,遂以本官告老于朝。录男汇一官,乃居河清,为林下之计。时入洛宅,陪太师潞国文公游。至是而以寿考终,享年七十有八。曾祖讳延忠,磁州刺史。祖讳德俨,东头供奉官,祖母王氏。父惟绪,东头供奉官,累赠左骁卫将军;母宋氏,永宁县太君。娶陈氏,故刑部郎中、直史馆贯之女,封安福县君,先十二年而亡。男一人,即汇也,任渑池县尉。女四人:长适通直郎贾京;次适通直郎陈献之,早亡;次九娘,幼亡;一在室。孙男五人:长曰嗣祖,次嗣弼,次嗣功,皆业进士;次顽老、耐老,皆幼稚。孙女四人,皆在室。初,朝请君卜葬其考妣于洛阳县陶牙村,遂以陈夫人祔于茔兆之次。今汇遵遗命,卜以四年丁丑春二月初六日辛酉,开故陈夫人之穴而葬焉。其书于右者,盖叙其所以而纪其始终,庶知于地下者有以见不忘其遗戒。且书朝请君所留四句之诗云:
道冠琴尾槟榔褐,不要朝衣近此身。速葬便须开故穴,莫刊碑石罔他人。
经筵翰苑策问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五四、《鹤林集》卷三三
问:经学,帝王之轨范;文章,政化之黼黻。有天下以来,扶持三纲,缉熙五纪,与天地相为经纬而不容一日阙者,其所关系者大也。我宋受命,五星聚奎,首开人文,尊尚儒学。故横经列侍,与天子朝夕讲论,则有经筵;分院更直,代王言以敷告四方,则有翰苑。选任亦不轻矣。其班秩则侍读次学士下,其禄赐则经筵与翰林等。其进见则数对便殿,为天子亲密之人;其敕设燕会则尽出特恩,虽执政大臣有所不与。故先儒每以陪侍经幄、得近天威为荣,而顾瞻玉堂,如在天上,为叹者厥有由也。汉唐不足进矣,独考国史,与诸君评之。旧典,侍从以上则为讲读,秩卑资浅则为说书。然祖宗时盖有以著郎为侍读、侍御为说书者,岂官秩之崇卑有时而不问耶?故事,宰相拜罢则翰林院降制,馀官迁谪则舍人院草词。然祖宗时盖有罢一枢密而不宣制麻,出一副使而特降手诏,岂恩数轻重有时而不同耶?谓劝讲多领别官,则免修国子监条制,何谓恳辞之严?谓诏书当不出位,则访以时政得失,何谓召见之数?呜呼!是犹以职事言也。天下治乱在宰相,君德成就责经筵,则所以涵养气质,薰陶德性,宁非讲官责耶?讲治不讲乱,读存不读亡,恐非劝戒之义;知言治而不知正君,知正过而不知养德,恐非辅道之实。伊川,醇儒也,而自度乏温润之气;温公,洽闻也,而犹恐失记忆之详。吕正献公语约而义明,可以为当世之冠,而讲及《论语》乱臣十人同职者,犹有子无臣母之义。岂讲官果难其人耶?抑进止密勿之间,有不容以疾辞遽色感动之耶?宰相之重,容可杂以他官处之,惟翰林学士非文章不可。然则宣示上意,感发人心,非文字之职耶?草除宰相麻,而事或废亡;草答高丽诏,而语多不工。杨公亿淹博如此,而邻壤交欢之书不免以字嫌;陈公襄直谅如此,而水不润下之诏不免于理误。范蜀公镇,世掌丝纶者也,宜其所长在文字之间,而批答不称旨,至欲谕之使去。岂文字果难其职耶?抑诏书旁午之际,有不经思虑者耶?或曰讲解未尽,许令退归讨论;命词舛误,亦容论奏贴正,可乎?不可也?或又以为涉猎书史,不可该以学问;骈四俪六,不可谓之文章,当乎?不当也?隐逸而起为说书者凡几人?不试而命知制诰者凡几士?讲读之所有迩英,有延和,有崇政殿,在古为何如?词翰之官有阁老,有翰长,又有员外学士,在今为何官?坐讲立讲之制何以分?召对奏对之名何以异?要必有成说订正于此。方今经筵劝讲既不专官,学士草制率多寓直。意者为官搜择,以天下真儒硕才之选,岂无能以道学辅人主,文章施朝廷,毕书生之志愿者乎?其茂明之毋忽。
持晋翁字序 南宋 · 释宝昙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八六、《橘洲文集》卷六
晋龙象不知几何人也,独庐山远与其弟持号称大方之家。其道将季孟天亲无著,而见慈氏老人于兜率宫中也,故莲社十八士皆志愿同然之人。后世企而慕之,已非凡乘,况亲执鞭于左右前后也,岂不伟欤!持上人富于春秋,其气和平,其心澹泊。旧从南湖诸师执经问道,晚归普照,故书山积,将自求之,是有志于学者。旧字辅道,请易之橘洲,余字之曰晋翁。在《易·晋卦》,晋者,进也。明出地上,晋君子以自昭明德。余欲进之以德,而使自持至远,由今人以至古人。近世经论之学废,学者不求诸佛意而求诸教乘,如世饥人,舍百谷稻粱而为吸风引露之举,其不饿而死者鲜矣。吾意晋翁以师友为德本,以佛意为心宗,进进不休,则吾言亦不妄,所谓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晋翁其勉之。
贺宰相生日 宋 · 刘子寰
押先韵
天开名世五百年,运当启圣先储贤。
威灵祥凤出奇瑞,十洲三岛高腾骞。
为天立心民立极,续道命脉开真传。
日生旸谷苍凉间,辅道王德充其全。
辉光笃实君蒙著,一朝扶翊升虞渊。
黄枢紫闼求甘盘,风云赫奕龙飞天。
正君定国有根本,披腹造膝无拘挛。
圣皇动息结师保,宫事府事咸咨焉。
功业巍巍心翼翼,不白得君如此专。
已知步武通霄汉,但视富贵如云烟。
先生所乐非世权,要以道觉天民先。
经纶尽信中庸旨,业履可稽儒行篇。
指挥丙魏去痹陋,洗刷周召增光鲜。
至诚待物微且及,未施而信民陶然。
四方善类今徯志,直道共由无觉偏。
惟天大任固有属,囊括四海空三边。
九秋硕果标林端,天根已具阳萌前。
六度芝耀启初度,颂声洋溢瞻霄跹。
先知已契蓍百荚,久视更期椿八千。
青衿学子愚且孱,龙门夙昔惭扳牵。
愿依金鼎力薪水,庶与鸡犬同登仙。
先公行状(中)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七、《斐然集》卷二五
建炎三年反正之始,枢密使张浚荐公可大用,申命前除。公辞,因致书宰相吕颐浩曰:「伏读四月八日赦书,首称遵用嘉祐条法,远方倾耳拭目,固以仁宗皇帝盛德大业跂望主上,而以魏国忠献辅佐勋绩,期于相公也。夫嘉祐政事,其大要本于爱民,始于审谋,成于果断。置宽恤司,诏均田税,募耕唐邓废田,收诸坊监及牧马馀田赋贫民,籍户绝田租,置广惠仓,出百万缗,赐诸路常平为籴本,弛江淮茶禁,通商收税。罢提点刑狱,武臣守令治有善最者,使久于其任。凡此数端,事方经始,必博采众谋,详究利害,立为条约,委曲周尽,故议成而举朝不异,令下而所至奉承,行久而弊端不见。至于军政修明,戎行辑睦,六军耸听而骄惰革,边方震慑而暴横消,则其政事本于爱民,审谋能断之明验也。今朝廷欲理兵政以强国,而官吏不知恤民以养兵,是欲稼之长而涸其水,欲木之茂而去其根,则与嘉祐本于爱民之意异矣。至于众谋纷纭而国论未定,命令交错而民听未孚,法制数更而下不知所守,其与嘉祐审谋能断亦异矣。夫审谋而不断,罔克有成,断果而不藏,必贻后悔。惟相公深究嘉祐政事本末,专务爱民。凡新旧法度与增添创置一切扰民之事,置司讨论,参稽众谋,穷极利病而后罢行,则政事可立,民心可安,军旅可强,雠耻可雪,宗社可宁矣」。朝廷遣使诣公所居,诏州郡以礼敦遣。寅时修起居注,上赐之手札曰:「卿父未到,可谕朕旨,催促前来,以副延伫」。公以建康东南都会,上既在是而眷待如此,行次池阳,会闻车驾移驻姑苏,将踰浙而东,公重感疾,遂具奏而返。是日亦敕下除公提举临安府洞霄宫。绍兴元年十二月,除中书舍人兼侍讲,公辞,因致书参政秦桧曰:「《春秋》大略贵前定,是故拨乱兴衰者,其君臣合谋,必有前定不可易之策。管仲相齐,狐偃辅晋,乐毅复燕,子房兴汉,孔明立蜀,王朴佐周,莫非策画前定,令出必行,故事功皆就。建炎改元,圣主忧勤愿治于上,大臣因循习乱于下,国制抢攘,漫无定论,玩岁愒日,寖失事几。于今五年,已极纷扰。天下之事未有极而不变者也。至于极而不变,则危者遂倾,乱者遂亡。考今民情,尚未溃散,犹可更张,虽事几已失,无半古必倍之功,而危可复存,乱可复治,无倾亡之患必矣。宜及时建白前定之计,振颓纲,修弊法,变薄俗,苏穷民,庶几观听有孚,以启中兴之兆。《春秋》序正官名而纲纪重事责归宰相,盖位隆则所任者大。上则启沃人主,经理朝纲,中则选用百官,赏功罚罪,下则兴利除害,阜安兆民。仰而深思,夜以继日,犹恐有不得者,而暇省文书接词诉乎?顷者,遵用元祐大臣奏议,合中书门下二省为一,而事不分决于六部,是循名而不得实,并与不并,无以异也。宜及时建白,令列曹尚书各得专达,各辟其属,久于其任,责以事功,而宰执不复亲细务,庶几奸蠹消除,渐可为矣。《春秋》以好生恶杀为心,犹于叛逆之党必诛而不赦,以用兵侵伐为戒,独于救患解纷,惟恐次止迁延而欲其速也,以此见圣人之情矣。盖乱常毁则赦而不诛,则天理必灭,贼虐无辜,视而不救,则人道必沦。故罪在五刑,上天所讨,大眚俱肆,《春秋》讥之。苻秦之世,凡叛逆者必加原宥,终复失邦,措身无所。比岁盗贼毒遍诸方,皆奸恶之徒乘隙肆暴,非迫饥寒,官吏不恤,弄兵潢池之赤子也。而谋国者尽用招安,不吝浓赏,遂使军民倾心健羡,远近纵横,莫之能止。宜及时建白,乘破李成、马进之锋,尽扫三楚绿林之聚,诛魁首,散胁从,庶几遗种馀民复得解衣而寝矣。《春秋》贵守土疆,耻于丧地,戒于失险。昔尚父周公以盛德大勋受封齐鲁,而俭于百里,虽列壤南面,而大夫必命于王朝。方伯虽得专伐,而遣将出师必请王命。昨建分镇,举河南、汝、孟帝都之地合为一镇,轻以授人。若此类可疑一也。废置僚属,事无待报,二也。足食足兵,专征阃外,三也。舍建康,栖东越,而以湖北为分镇,四也。诏令已行,诚难反汗,然有应机,无害于信者。宜申述前诏,得专征者谓攘外寇讨乱臣,如李成、马进之比,则当不拘常制,或无故举兵,自相吞噬,必以擅兴坐之。又别降指挥,以湖北一路与诸镇事体不同,当仍旧制,亦无失信之嫌。宜及时建白,保固形势,倚为基本,庶几有恢复之期矣。《春秋》大一统,遵王命,恶臣下分权,讳贱人犯上,历纪王正而不私朔,使举上客而不称介副,微者名姓不登于史册,所以严分正名也。比者虽命江表三省复归行阙,百司庶务决自天台,而宣抚重臣久居外服,诸方守将并假便宜。夫以便宜从事,本为出师,临机奏报不及,明有建炎赦文矣。诸路后来并不遵禀,或以察访为名而擅按他路,截留公赋,编营师臣,执杀郡守;或以节制为名,而擅兵外境,专斩命官,直转资秩,移易守将。或未被受指挥,先次便宜行事,或擅罢堂除监郡,自辟别路正官。凌蔑朝廷,于斯为甚。宜及时建白,收敛权柄,以弭分裂之形,严分正名,以遏侵凌之势,而后大经可正,民志可定矣。《春秋》恶以邪人塞言路,慎于遣使而重于用民力。台谏者朝廷纲纪所凭也,监司者外台耳目所寄也,守令者宣教条均赋役百姓所恃以安其生也。辨小事而不及大政,弹小吏而不及大官,三纲沦而不扶,九法斁而不救,则朝廷纪纲无所凭矣。漕臣理财赋而公私匮竭,宪臣理刑狱而盗贼公行,上下相蒙,莫知纠察,则外台耳目无所寄矣。惠泽壅而不宣,教条废而不守,暴虐百姓,与奸为市,贫穷孤弱冤苦失职,则田里无以安其生矣。宜及时建白,精选监司,刺举郡守,精选郡守,刺举县令;明诏台谏官,使论奏大事无入小言,则纲纪可肃,视听可用,赋敛可平,民力可裕矣。《春秋》戒失兵权而严于军律,以三纲为本,以民事为要,以赏功罚罪为先。昨者屡降诏书,专理军旅于行事,窃有所疑。伪楚篡逆之臣也,许录其亲属;金人不释怨之雠也,而遣使请和,其于三纲有未正也。河南江北,群盗啸聚,焚烧仓库,靡有孑遗,波汉之阳,外薄五岭,急征横敛,不务劝农,其于民事有未急也。误朝迷国之人,与尽忠死节之士,恤终赠典,略无差等,是赏未足以劝忠也。或擅兴专杀,或罔上奏功,罪状明白,典宪不申,是罚未足以惩恶也。然则,何谓理戎旅乎?本则不正,治于末流,虽力扼虎,气盖世,必无成功。而谓安定天下在于长枪大剑,此杨邠、史洪肇所以丧身及其国也,可不戒乎?宜及时建白,行《春秋》理戎之法,使天下心悦而诚服,则盗贼可弭,边土可拓矣。《春秋》尊严庙制,而谨于祀礼,故古者师行必载庙主,寓戎田猎,以乾豆为先,战而必胜,其有以乎?顷者南狩,神主豫选洪、虔,馆御荐享未肃,奉常有请,顾谓迁移穷僻,为已试之效,至乞更择五岭之西,迎奉前去者。时方涣散,格庙为本,奉先既隆,人心自属,而献议若此,如礼乐何?宜及时建白,尊崇礼祀,严致孝享,则人知所从来,而天下服矣。《春秋》不与公族大夫专政用事,而以亲贤为急。圣主屡诏诸方,津遣宗室,俾赴行在,优加宠奖,诚以昨者皇族北徙,枝叶已疏,必施茂恩以滋根干。宜及时建白,上稽帝尧明峻德、睦九族之义,中循周汉急亲贤之隆,下扫六朝孤立之弊,则王室益强,国势磐固矣。自崇宁以来,邪说盛行,公论废格,献言者以乱制为能,不期于定制;从政者以扰民为事,不务于安民;用人者以办事为才,不求于晓事;望治者以速成为策,不冀于美成。取快目前,积成后患,至于纲纪大坏,宗庙丘墟,皆此曹所致也。积习成风,至今未殄。夫欲拨乱世反之正者,必变衰乱之俗,欲变其俗者必去衰乱之臣。今衰乱之臣死亡无几矣,然犹内历华途,外典方面,间有废黜,寻复宠升,毁誉不核其真,赏罚不当功罪,使圣上忧勤愿治未有见效者,亦皆此曹所致也。天下有公,是非出于人心不可易者。今国步艰危,民情摇动,宜乘势更改,转败为功。不然,大势益倾,不可复振矣」。朝廷不许公辞,又遣使至所居,公遂行,以《时政论》先献之。《定计论》曰:「臣闻自昔拨乱兴衰者,必有前定不移之计,而后有举必成,大功可就。修内政,张四维,师帅不遣上卿,伐国不动大众,教民怀生,示信讨贰,此齐侯晋文前定之计也。取关中,据河内,大封同姓,以惩孤立,减省官吏,以息百姓,抑制将帅,保全功臣,此高帝、光武前定之计也。斩高德儒,叱宇文士及,以远佞人,赏孙伏伽,礼王、魏以开言路,宣示好恶,使民向方,薄赋轻徭,选用廉吏,此唐太宗前定之计也。陛下履极六年,以建都则未有必守不移之居,以讨贼则未有必操不变之术,以立政则未有必行不反之令,以任官则未有必信不疑之臣。奕者举棋不定,不胜其偶,况立国而不定乎?夫难平者事也,易失者时也,舍今不图,后悔何及?人主广览兼听,不可自专,宰相择才使能,不可自用。望赐咨询,佥定国论,谋所以前定者」。《建都论》曰:「立国者必建都,必据形势,握轻重之权,必居要津,观方来之会,如北辰在天,安于其所不可动也。陛下驻跸金陵,本以旧邸,号称建康,降诏为受命之符,传播天下,则可都者一也。自刘先主、吴孙氏、诸葛武侯一代英雄,周游吴楚,皆称建康王者之宅,则可都者二也。北据大江,外阻长淮,隔绝奔冲,难于超越,则可都者三也。有三吴为东门,有荆蜀为西户,有七闽二广风帆海舶之饶为南府,则可都者四也。诸路朝觐,郡县贡输,水陆舟车道里适等,则可都者五也。凡都北者必辟境于南,而都南者必略地于北。昨者銮舆时迈,狩于吴越,则王道所谓望实俱丧,而晋不果迁之地也;三省百司寓于南昌,则李煜避周,徙自秦淮,卒不能振之所也。国势一统,不可数分,国都一定,不可数动,与北人居穹庐,逐水草,无城郭宫室市朝者异矣。今宜还都建康,环诸路而中持衡,则人心不摇,而大事可定也」。《设险论》曰:「按《春秋》书晋师伐虢,灭下阳。下阳者,虞虢之塞邑也。塞邑既举,则虢已亡矣。圣人特书,以示后世设险守邦之法,故魏人都许,不恃方城而守襄阳;蜀人都益,不恃剑门而守汉中;吴人都秣陵,不恃大江而守荆渚。夫荆渚,江左上流也。北据汉沔,西通巴蜀,东连吴会,真用武之国。故楚子自秭归徙都,日以富强,近并谷邓,次及汉东,下收江黄,横行淮泗,遂兼吴越,传六七百年而后止。此虽人谋,亦地势使然也。后逮汉衰,刘表收之,坐谈西北;先主假之,三分天下,关公用之,威振中华;孙氏有之,抗衡曹魏。晋、宋、齐、梁倚为重镇,财赋兵甲当南朝之半。其为江东屏蔽,犹虞虢之有下阳也。今欲定都建康,而以湖北为分镇,失险甚矣。按湖北十有四州,其要会在荆峡,故刘表时军资寓江陵,先主时重兵屯油口,关公、孙权则并力争南郡,陆抗父子则协规守宜都,晋大司马温及其弟冲则保据渚宫与上明,此皆荆峡封境也。今割以与人,使跨长江,临吴会,犹居高屋建瓴水也,独无虞虢下阳之虑乎?臣谓欲保江左,必都建康,欲守建康,必有荆峡,然后地形险固,北可出秦甲,西可下蜀货,血气周流,首尾相应矣」。又曰:「昔人谓大江天所以限南北,而陆抗乃曰『此守国末务,非智者所先』,何也?杜预尝袭乐乡矣,胡奋尝入夏口矣,贺若弼尝济广陵矣,曹彬尝渡采石矣,则其险信未足恃也。虽未足恃,然魏武困于居巢,曹丕困于濡须,拓跋困于瓜洲,苻坚困于淝水,皆不得渡,则其险亦未可弃也。设险以得人为本,保险以智计为先,人胜险为上,险胜人为下,人与险均才得中策。方今所患,在于徒险而人谋未善尔。地有常险,则守亦有常势。当孙氏时,上流争襄阳而不得,故以良将守南郡与夷陵;下流争淮南而不得,故以大众筑东兴与皖口;中流争安陆而不得,故以三万劲卒戍邾城。邾城,今黄冈是也。今欲固上流必保汉沔,欲固下流必守淮泗,欲固中流必以重兵镇安陆。此守江常势,虽有小变而大概不可易者也。今强敌侵河朔,叛臣扰山东、淮北,京畿诸镇处危疑之地,大江设险,未可轻弃,若委任得人,则不特可保江左而已」。《制国论》曰:「凡制国者必周知山川形势,土地所宜,然后可与谋。荆州在江汉沮漳之间,水陆沃衍,乃足食足兵要地。江左六朝所以必争,而不肯失也。北为分镇,使法得自立,兵得自用,财得自理,官得自命,即与战国诸侯无异,而非上世封建之法也。宜有更张,独仍旧制,通荆湖宪漕二司治盗理财,而以襄阳隶湖北,岳阳隶湖南,鄂渚隶江西,则地理连属,形利势便矣」。又曰:「变更旧制,不稽今古,则事不可行。近岁荆湖变更旧制多矣,于国家形势初无所益,徒困两路之民耳。今既复南北两路,宜罢荆峡分镇,仍旧制帅司于荆南,一便也。公安军宜仍旧废为属邑,二便也。靖州置在崇宁元年,自鼎、澧应副,岁费二十七万。今此二州既皆残毁,宜仍旧废为渠阳砦,三便也。武冈军置在崇宁四年,自邵、衡、永应副,费亦不赀。今此三州既皆空乏,宜仍旧废为武冈县,四便也。四者仍旧,创添窠阙,悉从除削,省并官吏,裁损文书。有所谓刀弩手、博易务、营田司事,皆欺罔驱民为盗者也,宜依往年禁止保马茶盐法施行,以戒误国害民之贼,然后国制定民心安矣」。又曰:「昔祖宗宅都于汴,其势当自内而制外,是故置京西路,而襄州在汉水之南,则以制湖北也。置湖北路而岳鄂在荆水之南,则以制湖南与江西也。今建都江左,未能恢复中原,则当自南而制北。置于江西者治南昌,而分兵屯鄂;置于湖南者治长沙,而分兵屯岳;置于湖北者治荆南,而分兵屯襄,则东南之势全,恢复之基立矣。今安抚大使古州伯也,形势必相属而后能相援,有无必相资而后能相成。五岭之外,财赋盛于东南,兵马出于西北,宜置大帅一员,兼统二广以殿南服。荆湖残破,北路尤甚,若置大帅必兼领夔府。盖峡中有盐、米、耕牛而无旷土,荆渚有沃衍桑田而无馀田。若弛瞿塘之禁,懋迁有无,商旅自西而入,物货沿江而下,不越数年,荆州富盛,形势可成矣」。《恤民论》曰:「保国必先恤民,而恤民之事有五:一曰除暴,二曰择令,三曰轻赋,四曰革弊,五曰省官。近岁除外暴者主通和,竟为敌国所误,不敢用兵,而其流毒遍中国自若也。除内暴者用招安,竟为盗贼所误,不敢用兵,而盗贼毒遍天下自若也。为民父母安得若是恝又官爵之?其与成汤为童子报雠,不亦异乎?今刘忠残党蹂数郡,曹成反复劫帅臣,理无可赦。宜早加殄灭,肃清江湖,然后精择县令,一意抚绥,则民心安,邦本固矣。近岁此官冗滥已极,宜以五说稍革其弊,籍中外尝为台省寺监官,依仿汉制,分宰百里,俟有殊绩,即不次擢用。又增重事权,优假其礼,许借服色,厚给廪饩。凡军马驻本县者,并听节制;其经由者悉从阶级,以免将士陵辱,示百姓瞻仰之尊。则又据今县分户口赋入多寡轻重分为三等,上县朝廷选差,中县吏部注拟,下县帅臣监司通共奏辟,不得侵互,立为定格。仍用宋元嘉法,以六期为断,革去三年为任、两考成资与堂选数易之弊,使吏无苟免,民心有系。凡三等县皆以四条:纠正税籍,团结民兵,劝课农桑,敦勉孝弟。俟及三年考其事效,已就绪者就行旌赏,未有伦者严加程督。如此则民心安,邦本固矣。焚林而田,非不得兽,而明年无兽;竭泽而渔,非不得鱼,而明年无鱼。以近事验之,京东、西路岁入凡一千万,其馀山泽之利,在祖宗时捐以与民,不尽取也,百姓归戴,无有二心。及李彦等取为西城之租,穷竭民力。其时若有言罢此掊尅,然后国用足,则必指为妄言也。然百姓愁苦转而为盗,今此四路所入,不归王府五年矣。荆湖南北岁入凡五百万,其外岂无遗利?在祖宗时捐以与民,不尽取也,百姓归戴,无有二心。及部使者取之折变,则有一折、两折、三折,收籴则有均籴、敷籴、补籴,散引则有曲引、盐引、茶引,受纳则有一加、再加、倍加。其时若有言罢此诸色,然后国用足,亦必指为妄言也。然百姓愁苦转而为盗,今此两路所入,不归王府三年矣。乃知有若所谓『百姓足,君孰与不足』,信不诬也。今封境日蹙,赋敛日重,百姓日贫,田莱日荒,更临之以贪吏,困之以弊法,是为敌国驱民也。愿诏大臣,速讲轻赋恤民之事,为生财足用之源,以京东西、湖南北为至戒,则民心安,邦本固矣。凡为国以利不以义者,皆自小人始,为其所见者小,不知大体,法所以弊也。祖宗时以义为利,四海无困穷之苦,天禄永安,所利大矣。姑以盐法论之,行于西者与商贾共其利,行于北者与编户共其利,行于东南者与漕司共其利。大计所资,均及中外,所谓以义为利也。崇宁首变此法,利出自然者禁而不得行,则解池是也。利在编户者皆入于官府,则河朔是也。利通外计者悉归于朝廷,则六路是也。诸路空乏,乃复百种诛求,尤不能给,民穷为盗,遂失岁入常赋以数千万计,则盐法实致之耳。陛下宜鉴前失,有所改更,久而未也,天下望焉。略以湖南一路言之,昔日岁课一百万缗,本路得自用者居其半,故敛不及民而上下足。变法以来,既尽归之朝廷,则本路诸色支费皆出横敛,至如上供旧资盐息者犹不蠲除,民所以益困也。又略以道州一郡言之,岁认上供钱二万缗,往时本州岁卖盐息常倍此数,故敛不及民而上下足。今上供钱仍旧,而盐息不复有矣,乃至以曲引均科,此民所以益困也。又略以来阳一邑言之,有未变法前官所自运盐,有既变法后客所拘纳盐,封桩日久,既缘军期支用,而盐司必欲追索,朝旨亦令拨还,不知何自而出,岂得不取于民?此民所以益困也。以一路一郡一县观之,则他处可知矣。今榷货所入,岁以千万计,其利至厚,谓宜遍下诸路,一一检会,凡若此类,悉蠲除之,以活百姓,使稍安其业,不至为盗,长纳二税,存国家大利之原,不亦善乎?榷酤之弊亦极矣,略以道州言之。课额既高,岁有亏欠,即抑勒专知牙校,令兼管州仓,俾因受纳,取足于税户,其害为如何?此民所以益困也。又以邵阳言之,酒课岁约二万馀缗,而折税为糯者凡六千斛,糯贵于粳价几一倍,其他固未论,此民所以益困也。近者尝下诸路会计,而州县利此为造弊之端,不以实闻。固当断以必行,令凡系官监酒务,许百姓买扑,入纳净利,与转运司及本州支用。收官务年费米麦等,专以赡军,兼济公私,存活百姓,使稍安其业,不至为盗,长纳二税,存国家大利之原,不亦善乎?如此庶几民心安,邦本固矣。自崇宁以来,中外创添员局,重以滥赏,不胜其冗,蠹国生乱,至今未革,而又加甚。兵官旧系两员者,添差至于七员八员而未止也;监当旧系一员者,添差至于四员五员而未止也。其馀荒残州县,未有百姓,先置官司,凡是旧员一一填足,又多不应差注之人,其为民害,不异寇贼。考于《春秋》,以民为重,而大夫次之;考于《孟子》,以民为贵,而社稷次之。故养民者陛下之职也。愿亟行并省,以建武为法,既不病民,所省官吏使居閒散,稍捐廪禄养之,亦无失职之叹,庶几民心安,邦本固矣」。《立政论》曰:「人主宰臣必先明其所职,而后政可立。选择忠贤以为辅弼,任而不疑者,人主职也。荐进人才,布列中外,赏罚不私者,宰相职也。唐太宗既黜封德彝邪说,任房、杜为相矣,又敕尚书庶务并属左右丞,而责二公以广求贤人,随才任使。此委相臣以其职者也。陈平既不答文帝决狱之问,自谓所主佐天子理阴阳矣,而召河南守吴公为廷尉,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其能致民无冤可知。此使九卿各得其职者也,而政有不立乎?陛下以宰相不可非其人,频有选任,可谓得人主之职矣。然而政事未立者,窃恐所以责任异于唐太宗,而宰相所以自任未若陈献侯也。夫坐政事堂,受词决讼,弊精神于簿书,而进退人才,赏功罚罪,有未察焉,则失其职矣,政何由立乎?陛下以庶务决之六曹官长,皆得专达,并如元祐大臣所请,自非大事,不复资白,则中书之务简矣。然后专责宰相,以慎简六曹长贰、诸路帅守部使者,及上县令宰,咸得其人,而政治不建,未之闻也」。又曰:「三纲军国政事之本,人道所由立也。三纲正则基于治而兴,三纲沦则习于乱而亡。春秋宋华督有不赦之恶,齐、鲁、陈、郑同会以成其恶,受赂而归,天子不讨,方伯不征,咸自以为利也。未几,陈有五父之乱,齐有无知之乱,郑有子突亹仪之乱,鲁有叔牙、庆父之乱。数十年间,四国舛逆,几至丧亡,则以昧于坚冰之戒,不能辨之于早也。《春秋》备书于策,以明三纲之重,为后世鉴,深切著明矣。昨者张邦昌挟女真,僭名号,援契丹立晋为例,分遣使人布谕诸路,直下赦令,倍行恩赏,原其用心,与华督何异?陛下特施宽典,赐死于隐,而不尸诸市朝,已失刑矣。及敌骑南骛,乘舆渡江,黄潜善及其党事穷计迫,乃指邦昌为金人所立而迫之至死,遂以致寇,欲自解其误国之罪,至其宗族皆命以官。是训诱乱臣贼子,使利于为恶,此臧哀伯所谓『百官象之,又何诛焉』者也?于是不踰旬月,苗傅、刘正彦有今将之心,既伏大刑,而近臣乃有抗章,乞行湔洗,无所忌惮。故比日群盗所在焚劫,或有官吏乐为之用,末流至此,可不戒乎?愿特降指挥,昨在围城有职当守禦、视城垂破而端坐不救者,有草为表章、上诋君父取媚敌人受其妇女者,有起自閒散、特仕伪朝长其谏省者,有于苗、刘肆逆并建节旄、所除制命极意称美者,及乞用邦昌、傅、正彦之党者,审其轻重,不过数人,依法施之,以正人心,息邪说,则三纲不至沦胥,而军国政事得以时立矣」。《覈实论》曰:「政事纪纲,莫大于赏罚,而功罪是非,以毁誉为本者也,必要其真伪而后赏罚当。比下赦文,推美仁宗皇帝盛德大业,应举行政事,并欲上遵嘉祐。臣尝考其大要,特在于直言数闻、毁誉核实而已,必自大臣与台谏始。大臣定功罪施赏罚于上,台谏论功罪主毁誉于下,不可不先核也。仁宗皇帝信王曾之正,任吕夷简之才,终以富弼、韩琦为宰相,而余靖、蔡襄、贾黯、吕诲等迭居台谏,此真伪所由核也。故丁谓虽以奸邪当国而终投四裔,寇准虽以忠正远贬而终得辨明,范仲淹虽屡以危言获罪,欧阳脩虽以讥斥佞人招难明之谤,而皆终闻政事。是邪说不得乱毁誉之真,而直道行也。邪说息,直道行,则恶人有所惮而不为,善人有所恃而不恐,此所以致至和、嘉祐之治者也。昨者黄潜善、汪伯彦、范宗尹辈广引奸邪,颠倒是非,变乱名实。谏官郑瑴攻李纲以六不可贷之罪,验于奏议则无据,按于施为则无迹,特以撰造文致倾陷大臣,当时遂信行之,又以美官激劝之,是欲其乱毁誉之真而不核也。言官马伸击潜善、伯彦措置乖方,凡举一事必立一證,皆天下所共知见,不敢以无为有,以是为非,当时乃罢黜之,又置诸危地残贼之。是恶其乱毁誉之真而不核也,邪说何由息,公道何由行乎?今瑴虽已死,恤典隆厚,伸虽有诏命,不闻来期。按《春秋》治奸慝者不以存没,必施其身,所以惩恶也;奖忠良者及其子孙,远而不泯,所以劝善也。陛下必欲继仁宗之政,则按是非,明赏罚,使天下知所惩劝,亦何远之有」?《尚志论》曰:「帝王应时而造,必先立志。欲定大事,而志不先立则无本矣,焉能有成?靖康臣僚不知责难,劝渊圣笃于立志,而即安屈辱,城下结盟,此齐国佐、宋华元请合馀烬,背城借一,誓死力争,有以国毙而不肯从者也。当时国势何异厝火积薪之下而寝其上?宰相徐处仁遽进谀说,以为金兵出境,社稷再安,由圣德俭勤,致有天人之助,遂言今日可比唐虞,而臣主俱荣,抑何志之卑陋也!故庙堂聚讼,颠沛末流,未及期年,坐以失国。夫志则不立,急于事为,虽有远猷宏议,必格而不得施矣。陛下自初发愤,欲殄寇雠,当时亲信左右莫能辅道,乃至因循,坐消岁月,国日益削,六载于今。然上天所以启悟圣情,日跻盛德,陛下所以深惩既往,刻厉将来者,可谓卓然有立于万物之表矣。愿坚持此志,无复变迁,仍饬群臣,各致法家拂士之义,必志于恢复中原,祗奉陵寝,必志于扫平仇敌,迎复两宫,必志于得四海之欢心,以格宗庙,必志于致九州之美味,以养父兄。然后文武百僚、六军万姓,丕应徯志,而陛下孝弟之责塞矣」。《正心论》曰:「心者身之本也,身者家之本也,家者国之本也,国者天下之本也。能正其心则朝廷百官万民莫不一于正,安与治所由兴也。不正其心则朝廷百官万民皆习于不正,危与乱所由致也。然心有所愤怒而弗能忍,则不得其正;有所贪欲而弗能窒,则不得其正;有所蔽惑而弗能断,则不得其正;有所畏怯而弗能自强,则不得其正。正心之道,先致其知而诚其意,故人主不可不学也。盖戡定祸乱,虽急于戎务,而裁决戎务必本于方寸。不学以致知,则方寸乱矣,何以成帝王之业乎?陛下日亲典策,博考古今往行前言,固将畜德,又经变故,备尝险阻。外患益深,必无邪念,至诚所发,通贯幽明,固有人不及知而天独知之者矣。愿更选正臣,多闻识、有智虑、敢直言者,置之左右,日夕讨论,以克厥宅心,表正于上,则内外远近将各归于正,奚乱之不息乎」?《养气论》曰:「凡用兵胜负系军旅之强弱,军旅强弱系将帅之勇怯,将帅勇怯系人主所养之气曲直如何耳,盖人主将将者也。以真养气,自反而缩,则孟子所谓约,而狐偃所谓壮也,壮则强。以曲丧气,自反而不缩,则孟子所谓馁,而狐偃所谓老也,老则弱。纣师如林,武王数其不事宗庙,贼虐谏辅之罪,则商曲而周直,故周胜。项羽威震天下,汉祖数其弑义帝之十罪,则楚曲而汉直,故汉胜。凡曲直者兵家之大要,制胜之先几也。金人称兵,曲亦甚矣。陛下上皇之子,孝慈之弟,自大元帅入践宸极。比年以来,克勤听政,追赏直士,登用谠言,令问四达,可谓直矣。以直对曲,胜负已分,中国士气宜不待鼓而自强。然敌兵每动,四方震慑奔走,莫与抗衡者,以兵家之略、制胜之几,未有以明之也。今欲使人人知彼曲我直,以作其衰败不振之气,更在陛下强于为善,益新厥德,使无有曲失可得指议,则守为刚气,可塞乎两间,震为怒气,可以安天下。将帅必听命而不敢骄,军旅必畏威而不敢惰,不待对敌接刃,而百胜之算已坐决于九重矣」。《宏度论》曰:「人主以天下为度者也,明当并日月,不可私照临,德当配天地,不可私覆载。所好当遵王道,不可以私劳行赏;所恶当遵王路,不可以私怒用刑。其喜怒则当发必中节,和气絪缊,而万物育也,故能理其情而君道备矣。然人情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克己然后可以治怒,顺理然后可以忘怒。《书》曰:『必有忍,乃其有济』。此治怒不迁之法也。忍者,隐忍不发之称。迁者,自此迁彼之谓。能隐忍而不迁,则事必济矣。汉高帝忍于有故怨者而封雍齿,忍于数窘辱者而赦季布,忍于比己为桀纣者而用周昌。至如丁公免己于厄,可谓有再生之恩矣,及即位乃斩以徇,其不赏私劳如此,故能成帝业于五载之近。陛下圣度虚明,天心广大,固当不以私喜亲近谀佞,亦当不以私怒疏远正直。中外百执其有迷国误朝罪恶昭著、众所指目不可掩者,虽有私劳,愿陛下与众弃之,不使幸而得免,以致天下之疑也。其有抱忠守正犯颜逆耳、公论所归不可蔽者,虽遭谗谤,愿陛下与士共之,不使退而穷处,以失天下之心也。如此赏而必当,是谓天命;罚而必当,是谓天讨。施之一人,而千万人悦以畏矣」。《宽隐论》曰:「自昔创业兴衰与增光洪业之君,待遇臣下,恩礼虽一,而崇高严恪,常行于介胄爪牙之夫,以折其骄悍难使之气;柔逊谦屈,必施于林壑退藏之士,以厉其廉靖无求之节,乃能驾驭人才,表正风俗。故汉高祖之威行于暴秦强楚,而不行于四皓;世宗之威行于寻邑、王郎、赤眉、铜马、陇蜀之主,而不行于严光、周党。惟公孙述能行其威于李业等,然不能行于吴汉。是何也?威有所当加,势有所可屈。加于所当加以立威则强,屈于所可屈以忘势则昌。反是道者难乎免于乱亡之祸矣。陛下屡下诏书,详延遗逸,而群臣有不能钦承美意者,凡所宣召,或有未至,不原情实,即肆谗谤,以为违于君命召不俟驾之义,被以偃蹇之名,而欲加以不恭之罪。虽陛下宽容,不从其说,而侍从近臣不有忠言奇策,上动圣听,奋扬天威,殄歼强敌,顾请施于疾病退藏之臣,其意安在?夫召而不至者,其心岂乐贫贱而恶富贵哉,其必有以也。若听其所守,下全隐居之操,上有好善之美,两得之矣。四月八日所下赦书,首欲上遵仁宗法度。谨按康定间尝以词馆招张俞矣,辞而不受,至于四五,其后又以修起居注用王安石矣,辞而不受,至于八九。皆从其欲,又优奖之,以励风俗,未尝加以雷霆之威,而纪纲不缘此而不立,命令不缘此而不行,威加于西则臣服元昊,威加于北则削平王则,威加于南则扫荡智高。柔巽屈于隐士而德愈隆,刚克伸于四裔而威愈震,可谓知所用矣。此其所宜遵者也。望特降诏书,申明此旨,凡被召有不能赴者,悉从其欲,不强制之。独以威刑外施暴威之戎,内扫贪残之贼与悍骄不可使之将,谗说殄行,则天下归心而治道成矣」。其言反覆甚详,此其大略也。论既入,上即命再遣使促召。未至,复除给事中。
姚希得大宗正丞兼权金部郎官兼沂王府教授制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九七、《后村先生大全集》卷六一
国朝以宗室耆老典司属籍,而丞则以庶姓士大夫为之。亲贤参用,古之道也。尔出蜀有闻望,倅闽有惠爱,昔去国,今立朝,有本末,志益刚,材益练。兹予命尔赞治公姓,辅道藩邸,又以其官太清、事太简也,俾兼珍部,以主委输。昔在先汉得人为盛,通世务者三儒而已。尔其勉哉,朕将观尔体用之学。可。
贾似道生母秦国夫人胡氏特封秦齐国夫人制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一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七二
圣人飨帝,施大赉于群臣;君子笃亲,况元台之贤母。载嘉懿范,申锡赞书。具官某生母秦国夫人胡氏,禀淑惠之姿,有平均之德。是生名宰,光辅眇躬。属者毡裘逞航苇之谋,鼎祚危缀旒之势。南陔养志,每扇枕问庭闱之安;北堂教忠,遂投袂徇国家之急。指麾而鳌足再奠,谈笑而旄头一空。人皆诵端揆之功,相则曰圣善之训。露布驰,捷书奏,适重屋之庆成;寿觞举,慈颜和,实头厅之创见。鱼轩容与,鸾告煇煌。荒两大国之封,实维异数;回百官班而贺,可继前闻。茂对宠光,永缓茀祉。可。
御试策一道 南宋 · 张孝祥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九四、《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五五
朕承列圣之休,偶中否之运,遗大投艰,罔知攸济。赖天悔祸,中外宁壹,及閒暇之时,延见儒生,博询当务。子大夫袖然咸造,其精思经术,详究史传,具陈师友之渊源,志念所欣慕,行何修而无伪,心何治而克诚,不唯见子大夫之立志,抑国家收取士之实效。详著于篇,靡有所隐。
臣对:臣闻见圣人而师之,所知得于所见;闻圣人而师之,所知得于所闻。盖道之大原出于天而传之以圣人,圣人体是道而居上,以君临天下。其精神之所运动,教化之所渐染,天下之人视仪听倡,范模矜式,盖有不期然而然者。仰惟陛下以上圣之资,履中兴之运,大而化之,缉熙光明,盖尧、舜、禹、汤、文、武之道至陛下而复传。凡陛下所以斡旋政化,恢张纪纲,措天下于泰山之安者,莫非是道。承学诸生,欣际盛时,得见圣王而师之。是以十数年来,风俗丕变,莫不洗涤激励,务为本原习是之学,无复向来虚诞矫讦之论者,寔由陛下以是道而化之于上故也。今陛下临轩策士,而询臣等以平居事业,正心脩行之所先,俾之详陈,将备乙览。顾臣不敏,惟知以圣王为师而已,大惧无以钦承圣问。虽然,敢不极其区区?惟陛下裁幸。谨昧死对。臣伏读圣策曰:「朕承列圣之休,偶中否之运,遗大投艰,罔知攸济,赖天悔祸,中外宁壹」。臣有以见陛下寅念畴昔,不忘艰虞,同一德以享天心,享天心以臻极治也。臣闻天地不能无否,倾否而亨泰继之;圣人不畏多难,得人而平治继之。尧舜之时,固多难矣,得禹而地平天成;汤、文之初,固多难矣,得伊尹、太公而戡定祸乱。往者数厄阳九,国步艰难,陛下宵衣旰食,思欲底定。上天祐之,畀以一德元老,志同气合,不动声色,致兹升平,四方协和,百度具举,虽尧舜三代无以过之矣。夫士不学正道,则无以见大功、济大业。一德元老所以能辅陛下致今日之治者,以其所学正道焉耳,此陛下所以有望于臣等而策之以其事也。伏读圣策曰:「及閒暇之时,延见儒生,博询当务」。臣有以见陛下虽当晏粲之际,弗怠仄席之求,询于刍荛,冀千虑之一得也。臣闻求言于多事之时为甚易,求言于无事之时为甚难。方天下多事,众贤驰骛,方是之时,利有所未兴,害有所未除,国家有大谋谟,民俗有大休戚,形格势禁,言之为不难而听之亦甚易也。及天下既定,兵甲已休矣,礼乐既兴矣,朝廷既宁谧矣,宴安之毒可怀而苦口逆耳之言为难入矣。方是之时,乃能不倦招延,广开言路,无所忌讳,俾之悉意以陈,岂不甚难矣哉!尧之时可谓治矣,稽于众,舍己从人,《书》所以美之者,以其求言于无事之时也。舜之时亦可谓治矣,好问好察迩言,《记》所以美之者,以其求言于无事之时也。陛下神圣之德固已高越二帝,而于求言之道又以二帝之心为心,清问下及于草莱疏贱之人,臣之颛蒙,将何以报陛下万一!伏读圣策曰:「子大夫袖然咸造,其精思经术,详究史传,具陈师友之渊源,志念所欣慕,行何修而无伪,心何治而克诚」。臣有以见陛下宸眷丁宁,加惠士子,究所学之当否,俾悉归于至正也。臣闻圣人达而在上,其道措之政治;圣人穷而在下,其道寓之于经史。是故尧舜不见于笔削,孔子不著于功名,是一道也。陛下德自天纵,圣由日跻,尧、舜、孔子之道盖已深造其妙,而行之于起居饮食、动容周旋之间。陛下吐辞则为经而不刊矣,尚何俟乎六经;陛下举足以为法而可传矣,尚何俟乎诸史?臣辈所以于此蚤夜孜孜,精思详究,而不敢自暴自弃也。臣闻三代而上,专门之学未立,然当时之士率皆淳厚敦固、忠信孝友者,无它焉,禹、汤、文、武以道运化于上,而士亦皆以是为法故耳。孟子谓皋陶、伊尹、太公之徒皆见而知者,诚以此也。孔子生晚周,去尧、舜、禹、汤数千百载矣,至于祖述宪章,所不敢懈,岂非道之所在,天下后世固所当师耶!顾臣辈师友之渊源,问惑辨疑、同门同志则有之矣,若夫道之所在而师之,则臣愿师圣王也。臣闻蔺相如诸侯佐耳,徒能全二璧,使司马相如慕之以为名,相如何足慕哉?夫臣之事君主于忠,固当有所效。仰惟朝廷之上,盖有大风动地不移存赵之心,白刃在前独奋安刘之略,忠义凛凛,易危通安者,既已论道经邦、燮和天下矣。臣辈委质事君,愿视此以为标准,志念所欣慕者此也。臣闻臣事君犹子事父,子之事父,其可饰伪行以欺乎?《书》曰「恭俭惟德,无载尔伪」,又曰「作伪心劳日拙」。夫圣人在上,贵贱履位,贤不肖袭情,其以伪制行者尚何容于其习哉!顾臣辈方以圣王为师,颠沛造次必于是,则行修而无伪,臣之所自许也。臣闻齐家治国之道本于诚心,则事君其可不以诚乎?《传》曰「不诚无物」,又曰「不诚未有能至」。夫圣人在上,至诚以赞天地化育,则不诚存心者尚何容于其间!顾臣辈方以圣王为师,造次颠沛必于是,则心治而克诚,臣之所自许也。伏读圣策曰:「不徒见子大夫之立志,抑国家收取士之实效,夫岂小补」!臣有以见陛下诱掖开明,圣虑深切,求有用之至言,责异时之成效也。臣闻士尚志,志之所期,人焉廋哉!昔孔子与诸弟子燕閒端居,每使「言尔志」,苟有志焉,而加之以至诚,持之以悠久,未有不济者也。譬夫适越而南辕,之燕而北首,造端自此,终不至焉尔矣。若夫治身制行以圣王为师,委质事君以一德元老而为法,则愚臣之志如是而已。臣闻画饼不足以充饥,说河不足以止渴,虚言无补于实用也。南金大贝,明珠白璧,粲然观美,至夫为寒之衣、饥之食,不如麰麦丝麻之便,是故事莫大于责实。仰惟国家所以网罗天下士者,科目固毕矣,而抽黄对白,骈四俪六,或取于文词,至学行之邪正、志趣之是非,间有所不察也。陛下圣意高远,欲造廷之士它日皆为陛下所用,亲垂圣问,特考其实学之所在,可谓甚盛举而蔑有加矣。异时垂绅正笏由此途出,真才实能,肩摩袂攘,则岂小补之哉!陛下终策臣曰:「详著于篇,靡有所隐」。臣益见陛下德意兼容,赦其狂斐而毕其愚论也。臣闻士不可以不学,学而不明其道与无学同,道不明则立身行己、正心诚意皆不得其统要,狂狷伪行而无所归宿,虽学且何益哉!道非得圣人而师之则无自而明。臣切惟大道之传自尧而舜,自舜而禹,自禹而汤,自汤而文、武。由文、武传之孔子,无位无民,不得施于天下。则是道也,盖自文、武以来不得其传矣。夫有传道之君,必有辅道之臣。尧有舜,舜有禹,禹有皋陶,汤有伊尹,文、武有周公,相其君而左右赞襄之,以扩充其道于天下,天下之人获亲见圣人而师之,因以明道。此三代之士所以夐后世而不可企及也。由孔子而来多历年数矣,天意简在,俾陛下寔得圣道之传,又畀之以一德元老,亦俾左右赞襄之,以扩充其道于天下。士生斯时,何其幸耶!夫圣君贤相,旷千古而一遇,苟今之为士者又不能见圣人而师之以明道,而饬身励行如圣策所云,则斯人也亦可知矣。微臣不敢以知道自期,然拳拳愚衷,寔以圣王为师,惟是励行饬躬,忠一报上,进退周旋,庶无负陛下所以策臣者。臣无任昧死,臣谨对。
江东被召辞免状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二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七六
某今年初五日准省劄,四月二十四日三省同奉圣旨,刘某令赴行在奏事。骤朌明命,深惕危衷。伏念某顷丐归而弗俞,复进律而因任。臬事遂书于下考,素餐莫报于上恩。兹蒙记忆而予环,安敢徘徊而俟驾?惟是命义谓之大戒,忠孝难于两全。而某亲迫耄期,身靡远宦,每忧想极则寝惊梦噩,安讯少则心折目穿,深欲觐北阙之光,实恐废南陔之养。瞻云天而矫首,觉冰炭之交怀。敢望朝廷,特赐敷奏,收还误渥,姑畀丛祠或待阙便家小垒,庶几母子相保暮龄。所提刑下次闻以差官,未审某合不合将职事交与都大司,却于前涂恭俟回降,或候正官到日交割离任。
谢赵知院启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四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一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钱塘
露疏乞身,愿补南陔之章句;奎文锡第,俾司东壁之图书。内窃殊荣,外包厚愧。历观人物会通之际,因叹书生遇合之难。皇祐诸老力挽圣俞,竟止京朝之授;隆兴二枢合荐务观,亦惟掾属之迁。未有既齿名于慈恩塔之题,复置籍于群玉山之顶,是为异数,当属奇材。如某者学欠精专,性多遗忘(下并同丞相。)。众羡致身于清望,独知稽首于钦翘。每造膝议延英政事之馀,必极口诵子产游猎之作。奚异加冠巾于澄观,施朱粉于无盐。笔砚久荒,忽忝场屋遗才之举;布韦相语,将有渠观无人之讥。兹盖伏遇某官开诚而布公,推贤而扬善。谓取士之规模宜广,谓有司之尺度太拘。育英材在大臣,所以储国家之用;以科第与风汉,得无贻廊庙之羞?
按:馀并同丞相。
谢陈大参启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四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一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钱塘
露章乞身,愿补南陔之章句(下与知院同。)。众羡致身于馆殿,独知稽首于阑门。念昔先君,论交诸老。及细考碑阴之友,谁堪托身后之孤!方槃涧翁居北山,尝列执经之弟子;今中书君开东阁,未忘受业之陈人。每造膝议延英政事之馀,下与知院同。以科第与风汉,得无贻甄冶之羞。
按:馀与前同。
跋王辅道所作河东方漕墓志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八○
故河东转运方公讳宙,字子正,少擢第,端明蔡公倩也。京虽端明兄弟行,差晚出,自为小官即与公亲善。后当国,以司农丞召公,不数日求外补,至死不复入。于时非京亲故而夤缘附托以媒进者多矣,公真其亲且故而恶京远京,甚于萧察之见妇人、退之之谴疟鬼也。乌呼,贤矣哉!公曾孙审权示余以其家所藏诸老翰墨,盖公尤为范忠宣、苏文定所知,陈忠肃、郑介公其友也,书帖皆存。又故老传录公在京西乞给还伊川先生所买汝州田,言范蜀公子百揆罢官非辜,又言唐义问身后三子未禄,宜还其恩数。方党禁盛时,邢恕有「斩颐万段不救」之语,温益迫道乡夜绝大江,石悈陈狱具胁了翁,某漕自诡杀元城,而公于是时居官持论独如此,忘一身之龃龉,援诸贤之流落,其人或已物故,尚欲旌录其后,乌呼贤矣哉!夫男子阖棺事定,今观王寀辅道作公志铭,凡此诸事皆不书,是阖棺之事殊未定也。谓公为时相章公、太尉吕公、师相鲁公、从官徐铎、吕嘉问所荐,恐非公意。然谓将处以台阁,力请外,末言公气劲,不数数荣利,晚节论事尤不苟合,称之曰子正可以无愧,则可谓微而显、婉而成章矣。辅道此文自佳,楷法绝妙,似褚河南,惜非真笔尔。或曰:了翁作《丰尚书行状》,止述爵里卒葬年月,无垢祭洪忠宣,仅有「呜呼哀哉」四字,子何求备于辅道之详也?余曰:二公贵近于朝,其事显;方公滞留于外,其事隐。故详述以补志铭之阙云(《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又见《后村题跋》卷六。)。
大:原无,据《后村题跋》补。
工部弟墓志铭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七、《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三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嘉熙改元,予蒙恩守袁。道樵,无竞弟作牧,对榻郡斋累夕,语辄达旦。相与叹曰:「仕所以养亲,太夫人薄荣利,安舆跬步,不去乡井,吾兄弟惟有早退尔」。予至袁未久,坐前论事狂妄斥归,而无竞被召过家,徘徊亲膝。太夫人迫造朝,甫至即求外补。诸公勉留曰:「小需为郎矣」。答曰:「某思亲不可忍」。得待次潮州以归。至潮,避当路嫌,改汀州。未上,除福建提舶,兼泉州,擢知泉州。庙堂以无竞仕邻境,近亲闱,起予江东提刑。岁中乞归养至四五,闻无竞亦请祠。后予被召,屡言念母不能行,既对又言立朝不能久,皆不报。于是无竞书来,首末自札仅数行,中间累千百言,令兴甫代作,曰:「某自夏涉秋苦胸腹坚痞,医不能治。身若此,如千万户何!不去必死官下」。词甚悲哀。亟白于朝,诸公曰:「是欲脱凋郡者,岂必真病」?余流涕曰:「弟他日未尝如是,非伪也」。改知袁州,不候代归。及升堂拜太夫人,疾稍愈。袁复缩戍,无竞书又来曰:「久羸未任劳苦,愿少休息」。朝论谅其情实,除直秘阁、主管崇禧观。命下疾革,淳祐丙午腊月乙巳卒于寝,年五十八。卒之三日,余以罪去国,入门遂不及见。乌虖,甘荣宦之味,寒早退之盟,既无以振先君子奕世之绪,徒以遗太夫人高年之悲,无竞之恨阖棺而未平,余之愧终身而不可湔矣!无竞名克逊,以父任补承务郎,外历海口镇、沙县丞、古田令、佥书镇南军幕府、江西安抚司干官、通判临安府、知邵武军、潮州、闽舶、知泉州,内监六部门、太府寺丞、工部郎官,积阶至朝散大夫。海口课额高,无竞未尝坐税亭,捕客货,终日与宾朋赋咏,而输郡送使无阙。或疑其有智巧,久之乃知以监官所得纲例钱钜万代输,遂有清誉。古田岁荒盗起,无竞劝分设备,活人剿寇。台阃以闻,诏增二秩。从辟江西,事无小大,闻必告,过必规。秤提令行,奴有讦主窖镪者,无竞争曰不可以训。在樵摩拊凋残,发擿奸伏,威爱并行。下瞿剧盗前杀县令刘纯,轶去,至是就诛,乃兴教化以洗污俗。在潮知铤头钱之害,始银价平,每丁赋钱五百,后银贵,加至四倍。无竞下教蠲之,曰:「即因此乏绝,守得罪不敢恨」。潮人德之。涖琛台以清,禁官吏强买,明谕贾胡以宽征意,风樯鳞集,舶计骤增。治温陵以严,稍绳束豪右而扶植善良,未尝徇势,任理而已,不善生财,啬用而已,田里益安静,军府稍殷实,而无竞病矣。无竞精敏而博记,秀美而工文。未冠入太学,课试有声。既仕,诸老交荐。再登朝,仅平迁,复不值对班,言议风旨曾不槩见。然出守三郡皆赐对而行,豫言兵不可开,虏不可挑,以箴端平之失。上曰:「已令收歛」。后六年,复言:「视襄如堕甑,弃蜀如弁髦,此退缩而非收歛也」。以讽嘉熙之用事者。在外府,一日除某人为少卿,无竞怫然语其僚曰:「安能与乳臭纨裤子比肩乎」!遂决去,事见于台臣论某人之疏。初,丞相郑公同舍也,李公、乔公同朝也,范公先友也,游公知己也,更迭当国,皆惓惓于无竞。然或致之而不能留,或留之而不能久,或终于去位而不能致。非特无竞委分贱速化、持论耻诡随,徐徐而来,汲汲而去,亦太夫人之慈、无竞之孝自始至终有不容相释者。且死,犹以不克终为为大欠阙,呜呼悲夫!无竞之卒,家人虑惊动太夫人,不敢白,于归始率叔季及女兄弟、诸子孙晓夕宽譬,如是者年馀。然察太夫人茵席间尝有泪,言笑顷未尝不忽然颦蹙也。无竞性高洁,扫地焚香,户庭寂然。惟嗜法书名画、奇砚古物,不吝高价,爱玩至忘寝食。坐是清贫,常窘调度。岁晚稍有禄赐,平逋负而无一日之享。尤工诗,为水心叶公、南塘赵公所称。有《西墅集》若干卷。娶宜人方氏。子二人:伟甫,将仕郎,风度玉立,入京铨注,以疾客死,无竞钟爱,以至于病;兴甫,将仕郎。孙男在,将仕郎。女一人,适承务郎、新监泉州市舶务丁南叟。孙女一人。淳祐丁未腊月壬午,葬于兴化军莆田县西山之麓。无竞刘氏,先君少师之仲子,母魏国林夫人,其世系详于先君之志,不复出云。铭曰:
叔洵美兮服众芳,明月佩兮云锦裳。调六辔兮驰康庄,谁脱子辐兮败子箱。进不欺君兮迹疏而言切,死未忘亲兮命短而情长。曩朱轮之联翩,瞻白云而傍徨。慨将母之阻修,思乞身而徜徉。盖知命之有约,涉耳顺而未偿。嗟世故之可畏,匪人谋之预量。忆埙篪之迭吹,痛人琴之俱亡。曷不使之循孝子之南陔,守先人之东冈!与灵照兮听夜深之话,同阿奴兮举冬至之觞。将恸哭而收声,勿重扰乎高堂。
刘安人墓志铭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三八、《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前太学博士朱植将葬其母夫人,今瑞州牧、尚书郎文君天祥既状其行,而请铭于前史官刘某。按夫人刘氏,世为庐陵大族。曾祖皋,祖文正,父先朝。夫人既笄,归于承奉郎朱某,博士父也。承奉固修士,负笈游四方,夫人阖户持家,中外事皆自营综,不以烦舅姑。姑喜曰:「自新妇入门,吾始暇逸」。于滫髓之奉、蘋藻之荐,必劳其劳。姑苦风眩,遇疾动,夫人左右扶掖,不寐达旦。姻族间小不睦,辄以微辞感动,皆言下悔悟听受。赒其乏绝者而拊其茕弱者。性宽慈,未尝笞骂臧获,惟严于诲子。博士幼颖异,夫人益勉励其进。长秀美,论文之友、问字之客常满坐,夫人截鬟脱珥具酒脯无吝色。丙辰,以内舍平校魁南宫词赋,廷对擢甲科,调昭州教授。归拜二亲,夫人语之曰:「昔汝外祖送汝舅赴龙城法掾,云做好官易,做好人难,汝勉之哉」。戊午,博士迎二亲问戍,帅留之幕下。桂府岩洞奇绝,板舆周览,甚适。俄念归不可遏,博士预备药裹,题以甲乙。舟行,夫人感微恙,承奉公取乙裹将煮服,梦人告曰:「误矣,当摄甲裹者。始题二裹以甲乙,别阴阳二證,甲阳也,乙阴也」。如言而愈。又尝苦气疾,医不能治,有方士谒其舅曰:「服吾药立愈」。取数粒饵之,神效,亟访谢其人,不知所往矣。人谓夫人一念孝敬,阴有骘相之者。博士庚申秩满,辛酉当入京,日者言夫人四月有咎,至仲夏乃行。除国子正,迁博士,改京秩。以亲年喜惧,丐外便养,朝家未许,求助于平舟杨公,杨公为白丞相,添差袁州通守。归膝下半载而夫人不起,年七十五,癸亥四月十九日也。始属疾,语博士:「吾梦至高斋,及返堂上积雪如山,不得归,非佳兆也」。女孙在傍,教以婉婉,又曰:「今日之死与明日之死一也」。神闲气定,竟无一语谬,其不怛化如此。其年某月某日,葬于宣化乡堂福朱山之原。封安人。男一人,埴也。女一人,适进士吴绮。孙男一人,镐。孙女一人,许适进士罗轰。膏泽乡之刘代有名人,科名不绝书。辰翁者,夫人从子,尤高才,擢壬戌第。夫人喜曰:「刘氏可益昌矣」。方博士立朝,夫人里居无恙,而博士思慕若不能一朝安。银绯归觐,闾里歆艳,然寿觞方循于南陔,束刍已陈于北堂矣,悲夫!使博士不勇去,杨公不从臾,人子终身之悔岂有极哉!噫,所谓孝通神明者欤!初,博士再擢师儒、瑞牧初入馆,其赞书皆余视草。博士国之誉髦也,瑞牧世之端人也,皆余所敬爱。虽于夫人未展升堂之拜,然于夫人之子有同朝之谊。瑞牧之名方重于世,状夫人累千馀言,余所书皆摭于状者,而瑞牧谦巽,博士哀疚,以铭属余。铭曰:
不以夫之隐约为戚,不以子之显融为喜,其义方严于父命师教,其治命合于朝闻夕死。韪哉瑞牧,笔无溢美,吾为斯铭,以补唐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