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正文
乞慎择讲读官元丰八年六月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六五、《忠肃集》卷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六○、《国朝诸臣奏议》卷五○、《太平治迹统类》卷一九、《历代名臣奏议》卷六、《续资治通鉴》卷七八
臣窃以圣人之德,其聪睿神智,固天性之所自有。
孔子曰:「吾非生而知之。
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孟子亦谓人皆有是四端,犹火之始然,泉之始达,在乎充之而已,苟不充之,将失其本然之性。
则虽圣人,方其始也,学问以达之,范围以成之者,其可少哉。
昔者周成王幼冲践阼,其师保之臣,傅之德谊,道之教训者,周公、召公、太公其人也。
夫左右之人既如此,则成王虽幼,其耳目所入,盖无有不正者矣。
仁宗之初,亦以盛年嗣服,用李维、晏殊为侍读冯元、孙奭为侍讲
惟兹数人,皆名儒宿德,极天下之选。
是时方亲庶政,听断之暇,每于双日召使入侍,讲说经典,或读祖宗故事。
盛明之政,庆泽无穷。
恭惟皇帝陛下绍膺天命,传序统业,夫以异禀之资,夙成之善,而又上有太皇太后陛下之至仁厚德,保护开佑,所以成就者,罔不备至矣。
然方春秋鼎盛,在所资养,左右前后,宜正人与居,语默见闻,宜正事是接。
所以起善养源,保微慎始,尊德美而长智习,致广大而熙光明,则劝讲、进读辅道之官,其可不慎择也哉!
伏见兼侍讲、给事中陆佃、蔡卞皆新进少年,越次暴起,论德业,则未试,语公望则素轻,使在此官,众谓非宜。
伏请罢其兼职,以允公议。
仍欲望圣慈于内外两制上官内,别选通经术、有行义、忠信孝悌、淳茂老成之人以充其任,遇非听政之日,便殿燕坐,时赐延对,使之执经诵说,陈天下之义理、古今君臣父子之道,以广睿智,仰副善继求治之意。
臣不胜愚款,取进止。
辞免兼侍读劄子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五、《忠肃集》卷二
准阁门云云。
伏念臣孤拙不肖,自待罪中执法夙夜忧畏,志虑耗竭。
长恐颠仆,孤奉恩奖。
今复寘之经筵,岂敢当此。
恭以皇帝陛下春秋富盛,向意经术,讲读辅道,正在得人,而儒学之士,布满近列,猥以属臣,实非其称。
伏望追还成命,非独下副公议,而使臣安分毕力,以守职事,获逃咎责,则陛下赐臣厚矣。
郓州到任谢政府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六、《忠肃集》卷八
祗膺中诏,许锡左符
宽尸素之大呵,释颠危之重负,开职禁殿,相居便藩。
乔木故存,未觉去家之久;
所在,更谐上冢之私。
获此叨荣,过于自择。
实二圣矜怜而善贷,亦诸公辅道曲成
遵职之初,抚心增感。
重念疏愚之迹,方依陶冶之私。
属岁序之冱寒,望门阑而日远,仰祈保卫,少副愿言。
上五事奏治平四年十一月 宋 · 刘述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六、《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东都事略》卷七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五
臣以不才,蒙陛下擢居言责之地,惟是朝廷之急务,时政之得失,天下之利病,未能有所建明,夙夜循省,惧无以裨圣虑,资盛德,有孤陛下任使之意。
辄尝思之,得当今之所宜先者三数事,谨具条列以闻。
惟陛下哀其愚衷,恕其狂斐,留神而财择之,天下幸甚。
臣闻帝王接物也,以至诚为先,权数不足任也。
历观六籍之指归,未有不本于至诚者。
至于天下国家之治,亦在诚其意而已矣。
夫惟至诚为能终始万物,为能事神接人。
行之至者,虽金石无情,犹可以动之,况其有知者乎?
是故人君以至诚接于下,则臣下以至诚事其上。
《易》曰:「厥孚交如,信以发志」是也。
迹之古人,何尝不然?
《诗》曰:「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说者曰:「鹿得苹,呦呦然鸣而相呼,恳诚发于中」。
此言文王以至诚接于下,犹鸣鹿之相呼,无非出于恳诚者也。
夫人君能以至诚接于下,而臣下不务倾心毕力以报其上者,未之有也。
《诗》曰:「忧心悄悄,仆夫况瘁」。
此言臣下忧君之极,至于仆夫亦皆瘁病,其于报上也何如哉!
若夫任权数以临人而不繇至诚,则人亦将以不诚事之,此非所以感人心之道也。
非徒不足以感人心而已,则又将有轻朝廷之心。
何也?
夫任权数者举事于此,而用意在彼,人将曰:「今之所以然者,意不在是也,盖将有谓焉耳」。
殆非人主所以取重于天下之道也。
故夫权数者,醇德之病,中人用之已为非宜,况人主之尊乎?
臣恐辅导之臣有以此术开陛下者,陛下信而行之,适足为累耳,其于盛德未见其补也。
臣又闻,圣人不以独见为明,而以群言为用。
以尧之圣也,知臣下之贤而不自用,必俟群臣佥举然后裁有所试耳。
其于退不肖也亦然。
方鲧之圮族也,尧知其不可用,而四岳以为能。
尧于鲧不敢自断于己而不用,卒徇四岳之言以试之者,何也?
尧之心以谓知其圮族者,独予一人而已,而群臣以为能者且众,而弗成之绩又未暴于当世,是以不敢断于己,而从众也。
且人君自用不足以为世法,此尧舜之用心,后世之所宜行者也。
而陋儒之论,以为人君必操独断之权,使威福一出于己,臣下不得而与之,然后人君之道尊。
呜呼,其亦不思甚矣!
夫万几之丛脞,臣庶之夥繁,而欲以一人聪明断之,非前闻也。
夫所谓独断者,谋之于众而断之以己耳,非谓弗询于下而独出于上之谓也。
弗询于下而独出于上,是为自用耳。
人君自用,使事事能中其理,犹得罪于古人,又况未能尽然乎?
辅道之臣有持此说以误陛下者,陛下信而行之,适足为累耳,于盛德未见其补也。
臣又闻人禀一元之气而生,所禀有厚薄,故其质有美恶之别焉。
若辩与讷,出于自然,非美恶之所系也。
是故其质美矣,而其辞讷焉,不害为君子;
其质恶矣,而其辞辩焉,不害为小人。
知人之术,当观其质性何如,不当较其辩与讷也。
汉文帝登虎圈,爱啬夫上林对禽兽簿甚悉,诏拜啬夫上林
张释之曰:「绛侯、东阳侯称为长者,此两人言事曾不能出口,岂效此啬夫喋喋利口捷给哉!
今以啬夫口辩而超迁之,臣恐天下随风而靡,争口辩,亡其实。
且下之化上,疾于影响,举措不可不察也」。
于是文帝乃止,不拜啬夫
当是时,文帝能忍己所爱以从直言,天下莫不以为贤。
武帝田千秋以一言取宰相封侯,单于闻之曰:「汉置丞相非用贤也,妄一男子上书即得之矣」。
以中国天子之所为,而动为夷狄轻笑,可不重谨哉!
孔子曰:「禦人以口给,屡憎于人,焉用佞」?
夫言足以为世法者,宜莫如孔子
臣愿陛下深信之,而以汉之文、武为炮,不贵哓哓巧辩之人,使中外闻之,不敢饰虚言以来应,天下幸甚。
臣又闻王言惟作命,命一出则天下风行而影从之,不可不谨也。
《书》曰:「谨乃出令」。
盖出令不谨,则其施之也,不能无不安之理。
施之而不安,则必更张之;
又不审,则必至于再,至于三。
为令而至于再三,则天下安所从乎?
是故古之人君将有言也,必先虑之于心,咨之于众,决之于故老大臣,然后行之。
是故涣然如汗而不可反也,确然如金石而不可变也。
今夫令之出也,下未及行而已追改之矣。
一有使令也,其人未及往而已易之矣。
不知左右之臣所与陛下计事者谁欤?
是何不审之甚也。
昔汉文时,人有言季布贤,召,欲以为御史大夫
又言其勇,使酒难近,至留邸一月,见罢。
进曰:「臣待罪河东,陛下无故召臣,此人必有以臣欺陛下者。
今臣至,无所受事罢去,此人必有以臣为不可者。
陛下以一人誉召臣,一人毁去臣,臣恐天下有识者闻之,有以窥陛下」。
今令行而数易,臣恐天下之窥陛下,有不止如汉文之时也。
臣愿陛下务持重,毋易由言,研虑于内,咨谋于外,计其可久而必行之,天下幸甚。
臣又闻,君总其治,臣分其职,君主逸,臣主劳。
劳逸之分,要之臣主贤不贤耳。
是故臣主俱贤,则君逸而臣劳;
主贤而臣不贤,则主劳而臣逸。
臣伏见陛下躬揽万微,动踰宵旰,而未尝休息。
彼之所谓辅弼之臣,其间才力必有不堪其任者,不然,何致陛下勤劳之至此也?
今夫一邑之小,丞尉之卑,朝廷尚思择其人而任之,况天下之大、两府之重乎?
荀卿子曰:「请问为政」。
曰:「贤能不待次而举,不能不待顷而废,元恶不待教而诛」。
此可谓得为政术也。
臣愿陛下察其不堪任者而绌之,举贤才而属之,亦不可少缓矣。
何也?
方今法度日隳,纪纲日益不振,天下委靡,日入于不治,此正勤求有为之人使之有为之时也。
当此之时,不求有为之人使之有为,而举与夫不足与为之人共为之,一旦至于亡,可奈何!
然后按刑章以诛之,亦亡补于事矣。
窃譬之人有疾病也,初在腠理,不治。
已而传至血脉,药石之功犹可以及之。
于斯时也,又忽而不治,浸淫至于膏肓,虽有仓、扁,亦无如之何。
古人有言曰:「为可为于可为之时」,今日之谓也。
臣窃观陛下以英睿之姿,躬亲庶政,焦劳图治,日甚一日,虚己以求谠言,如恐不及。
间者尝诏中外陈时政得失,今者又诏廷臣以次转对,欲以闻朝廷之废阙,措天下于平安,其用心可谓至矣。
臣敢不悉心竭虑,为陛下具陈为治本末之状,庶几有补于万分。
虽不能正之于将然之前,尚冀有以救之于已然之后。
恭惟陛下首推至诚以御下,而不繇权数,博询众智而不任独断,不旌口给之人,不出不审再三之令,精求蹈道富才、忠力有为之人而委任之,然后血脉之疾可除,而药石之功加于天下矣。
臣不胜胘胘之愚。
诛姚立之等诏政和八年六月二十八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宋会要辑稿》刑法六之二三(第七册第六七○五页)
朕惟先王以仁为恩,以义为理。
仁之施者惟恐其不博,而义之尽者有所不为。
朕奉承祖宗令绪,德泽之美,垂休无穷。
稽唐虞忠厚之政,解汉唐严苛之法,所以惠天下者甚厚。
比年以来,内自畿甸,外薄四海,民重犯法,囹圄屡空,而逆乱之谋,谤议之言,与夫妖妄矫诬、撰造非语,不在于乡闾之小民贱吏,而出于勋臣之世,禁从之间。
庠序崇养之士,迭相附会,以伪为真。
朕照知邪谋,俾加验治,至于旬浃。
踪迹既露,乃命有司佐以近密,研穷究赜,情犯斯得。
尚虑狱词或出诬伏,诏遣审录,至于再三,阅实无爽,一听以法,无加损焉。
立之、王大年一介贱士,不足比数;
刘炳出入禁闼,腹心之臣,王寀儒馆通籍,勋阀之后,而议论交通,踪迹往复,诗歌酬唱,辞所连逮者三十人。
悖逆不道,谤讪妖讹,载籍所未尝有,人臣所不忍闻。
立之大年、寀诛止其身,家属悉原;
特贷死,长流海外,又听其子随逐。
非故屈法宥奸,盖所以体天道之贵生,视斯民之觌德。
故兹诏示,可出榜朝堂,布告在位,咸使闻之。
史丞相劄子(一 谢除藉令及改秩添倅。)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三、《漫塘集》卷七
窃以季秋谨时,天宇澄穆,恭惟某官功在社稷,泽润生民,一德格天,百神受职,钧候起居万福。
某山林贱士,望光范门,邈在九霄间,欲以姓名自通,厥路无繇。
然一气均调,万汇咸若,孰主张是,孰纲维是,某粗有识,宁不知归。
仰惟大丞相独运化钧,协成乾造,亲扶日毂,直上天衢,使四时调玉烛之和,万国仰金城之卫,宗社幸甚,海宇幸甚。
某愚不肖,少虽妄意事功,中年得疾,自放于山巅水涯。
圣主龙飞,善类云合,某虽颓卧,亦跃然而喜,愿与扶杖癃老,游遨嬉戏,共观德化之成,不自意身亦在奖拔一人之数。
既陈情引避,至再至三,复使骤脱选阶,躐佐大府。
此事于国家为旷典,于士大夫为创见,于某为非常之遇,不世之幸,盍即祗拜,以赎前来方命之罪,且勉自奋励,以副大丞相特达之知。
而骨寒命薄,病不可强,夷涂当前,自絷其足。
大丞相推天涵地育之仁,深哀而曲贷之。
某得全其疾病之躯,而遂其丘园之性,实重受生成之赐,身虽九殒,其何敢忘。
抑闻施必有报,物之常理。
某病日侵,年亦迈而往,自度终无以自见,独有私忧过计,或可裨议论之所未及。
钦惟大丞相于先越王秉国钧轴,其位遇同;
辅道先帝,翼赞嗣皇,其眷倚同。
越王再处台司,不俟温席。
晚岁驾安车、策灵寿杖,为孝皇一出,天下颙颙,谓且留相天子。
曾未几时,即荣衮绣之归。
是以福禄寿考,极于人臣,德业勋劳,传于子嗣。
大丞相弼亮两朝十九年矣,而不敢一日释此重负,自同于先越王,何哉?
岂非以勋名已盛,权势已隆,欲奉身而退,不可得乎?
某窃谓为此说者,左右前后自为身计者之谋,非所以为大丞相计也。
大丞相爵赏之用,无党无偏;
刑罚之行,无怨无恶;
尊贤使能,不骄不吝。
故在位虽久,而上下未有厌斁之心。
一朝褰裳而去,主上必曰:「是尝建大功、定大业,礼貌不可以不隆」。
公卿百执事亦曰:「是尝持国家纪纲,守朝廷法度,待士大夫以至公无私,礼不可以不厚」。
恩谊终始,身名两全,当世之士,必有能作为歌诗颂赞,写之琬琰,绘之缣素,使万世之下歆艳叹慕,以为不可及者,又何疑焉。
今议不及此,而惟狃目前,咈然忿异议之来,而幸其同则止,戚然虑事变之作,而幸其平则止。
縻之以爵禄而恩意有时而穷,压之以刑威而势力有时而屈,防之以知术而事常出于意料之表。
当是时,左右前后之人,志得意满,皆将自择其身之利,而大丞相独谁与同其忧乎?
某病废以来,得自适其适,虽无爵位之安而危不迫其身,虽无富贵之乐而忧不入其心,每愿持此以献于有位者而无其阶。
伏念左右前后之人,希容悦者多,能不逆畏其忤而直致其辞者寡,辄因叙谢裁,具短启申献。
倘幸置坐侧,时一览观,以致其思,是大丞相拔士疏贱,不为无益,某受大丞相超擢之恩,不为无报。
不然,异时追憾左右之不能尽言,某亦自悔其不及言,无益矣。
是以不量位分,罄竭愚诚,大丞相果能从赤松之游,寻绿野之胜,从容天台四明之间,以访先越王经行之旧,某虽衰疾不任衣冠,犹冀幅巾短褐,拜谒道左,以自附于宾客之下陈,不胜爱助之至。
若乃言不成文,书不如式,则野人之常,并丐矜察之。
宋故朝请郎致仕慕容君遗戒 北宋 · 王森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八、《千唐志斋藏志》第一三○二页
绍圣三年丙子冬十二月二十有四日庚辰朝请郎致仕慕容君寝疾,终于河南府河清县之里第。
前数日,付其子汇以家事,且戒之曰:「吾殁之后,不得以志石求文于人,不得以朝衣冠置于棺,止以常所服道帽褐屦殓,且速葬焉」。
又召门人王寀,留四句诗以质其戒,俾其无违。
既而启手足,其子谓门人曰:「吾家世以武进,先君嗣其家而以文登科,历官四十馀年,清节介行,有『羔羊』、『素丝』之德而不大耀。
复无名文以表显之,大惧泯灭,使我先君之令善无以传子孙,则为人之后者罪莫为大。
盖闻《礼经》曰:『有善而弗知,不明也;
知而弗传,不仁也』。
则铭父之美,有自来矣。
今若告诸先君平生相知之居上位者,乞文以铭其墓,是礼也,则又惧违先君之治命,且令速葬,期已迫矣,进退惶惑,不知所出」。
会余临朝请之丧而吊其子,门人王君具道其事,余乃言曰:「近世贤士大夫,亦有戒其子孙勿求文以志其墓者,但书其三代子孙之数,若历官之年月、终葬之时日,以纳诸圹,其醇德懿行,则具诸家谍云。
兹可法而为欤,庶乎两无违者」。
其子门人即应之曰:「诺」。
且诿余以编次。
遂与门人共为之编次,曰:惟慕容氏世居河北,曾伯祖讳延钊,仕太祖武皇帝山南东道节度使追封河南郡王,葬于,子孙遂多居河南
君而家河清也。
朝请君讳伯才,字之珍
皇祐五年进士第,调河中府临晋河南府河清两县之主簿相州司理参军
用荐者为大理检法官,寻改佐著作郎、知北京录司事,迁秘书丞太常博士
官制行,换承议郎,凡用年劳,转朝奉朝散朝请郎三官,勋累加至柱国通判岚、鄜二州。
劳于从事,渐谋闲退,得同判西京国子监,遂以本官告老于朝。
录男汇一官,乃居河清,为林下之计。
时入洛宅,陪太师潞国文公游。
至是而以寿考终,享年七十有八。
曾祖讳延忠,磁州刺史
祖讳德俨,东头供奉官,祖母王氏。
父惟绪,东头供奉官,累赠左骁卫将军
母宋氏,永宁县太君
娶陈氏,故刑部郎中、直史馆贯之女,封安福县君,先十二年而亡。
男一人,即汇也,任渑池县
女四人:长适通直郎贾京;
次适通直郎陈献之,早亡;
次九娘,幼亡;
一在室。
孙男五人:长曰嗣祖,次嗣弼,次嗣功,皆业进士
次顽老、耐老,皆幼稚。
孙女四人,皆在室。
初,朝请君卜葬其考妣于洛阳县陶牙村,遂以陈夫人祔于茔兆之次。
今汇遵遗命,卜以四年丁丑春二月初六日辛酉,开故陈夫人之穴而葬焉。
其书于右者,盖叙其所以而纪其始终,庶知于地下者有以见不忘其遗戒。
且书朝请君所留四句之诗云:
道冠琴尾槟榔褐,不要朝衣近此身。
速葬便须开故穴,莫刊碑石罔他人。
经筵翰苑策问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五四、《鹤林集》卷三三
问:经学,帝王之轨范;
文章,政化之黼黻。
有天下以来,扶持三纲,缉熙五纪,与天地相为经纬而不容一日阙者,其所关系者大也。
我宋受命,五星聚奎,首开人文,尊尚儒学。
故横经列侍,与天子朝夕讲论,则有经筵
分院更直,代王言以敷告四方,则有翰苑。
选任亦不轻矣。
其班秩则侍读学士下,其禄赐则经筵翰林等。
其进见则数对便殿,为天子亲密之人;
其敕设燕会则尽出特恩,虽执政大臣有所不与。
故先儒每以陪侍经幄、得近天威为荣,而顾瞻玉堂,如在天上,为叹者厥有由也。
汉唐不足进矣,独考国史,与诸君评之。
旧典,侍从以上则为讲读,秩卑资浅则为说书
然祖宗时盖有以著郎为侍读侍御说书者,岂官秩之崇卑有时而不问耶?
故事,宰相拜罢则翰林院降制,馀官迁谪则舍人院草词。
然祖宗时盖有罢一枢密而不宣制麻,出一副使而特降手诏,岂恩数轻重有时而不同耶?
谓劝讲多领别官,则免修国子监条制,何谓恳辞之严?
谓诏书当不出位,则访以时政得失,何谓召见之数?
呜呼!
是犹以职事言也。
天下治乱在宰相,君德成就责经筵,则所以涵养气质,薰陶德性,宁非讲官责耶?
讲治不讲乱,读存不读亡,恐非劝戒之义;
知言治而不知正君,知正过而不知养德,恐非辅道之实。
伊川醇儒也,而自度乏温润之气;
温公,洽闻也,而犹恐失记忆之详。
吕正献公语约而义明,可以为当世之冠,而讲及《论语》乱臣十人同职者,犹有子无臣母之义。
讲官果难其人耶?
抑进止密勿之间,有不容以疾辞遽色感动之耶?
宰相之重,容可杂以他官处之,惟翰林学士非文章不可。
然则宣示上意,感发人心,非文字之职耶?
草除宰相麻,而事或废亡;
草答高丽诏,而语多不工。
杨公亿淹博如此,而邻壤交欢之书不免以字嫌;
陈公襄直谅如此,而水不润下之诏不免于理误。
范蜀公镇,世掌丝纶者也,宜其所长在文字之间,而批答不称旨,至欲谕之使去。
岂文字果难其职耶?
抑诏书旁午之际,有不经思虑者耶?
或曰讲解未尽,许令退归讨论;
命词舛误,亦容论奏贴正,可乎?
不可也?
或又以为涉猎书史,不可该以学问;
骈四俪六,不可谓之文章,当乎?
不当也?
隐逸而起为说书者凡几人?
不试而命知制诰者凡几士?
讲读之所有迩英,有延和,有崇政殿,在古为何如?
词翰之官有阁老,有翰长,又有员外学士,在今为何官?
坐讲立讲之制何以分?
召对奏对之名何以异?
要必有成说订正于此。
方今经筵劝讲既不专官,学士草制率多寓直。
意者为官搜择,以天下真儒硕才之选,岂无能以道学辅人主,文章施朝廷,毕书生之志愿者乎?
茂明之毋忽。
持晋翁字序 南宋 · 释宝昙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八六、《橘洲文集》卷六
晋龙象不知几何人也,独庐山与其弟持号称大方之家。
其道将季孟天亲无著,而见慈氏老人于兜率宫中也,故莲社十八士皆志愿同然之人。
后世企而慕之,已非凡乘,况亲执鞭于左右前后也,岂不伟欤!
持上人富于春秋,其气和平,其心澹泊。
旧从南湖诸师执经问道,晚归普照,故书山积,将自求之,是有志于学者。
旧字辅道,请易之橘洲,余字之曰晋翁。
在《易·晋卦》,晋者,进也。
明出地上,晋君子以自昭明德。
余欲进之以德,而使自持至,由今人以至古人。
近世经论之学废,学者不求诸佛意而求诸教乘,如世饥人,舍百谷而为吸风引露之举,其不饿而死者鲜矣。
吾意晋翁以师友为德本,以佛意为心宗,进进不休,则吾言亦不妄,所谓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
晋翁其勉之。
贺宰相生日 宋 · 刘子寰
 押先韵
天开名世五百年,运当启圣先储贤。
威灵祥凤出奇瑞,十洲三岛高腾骞。
为天立心民立极,续道命脉开真传。
日生旸谷苍凉间,辅道王德充其全。
辉光笃实君蒙著,一朝扶翊升虞渊。
黄枢紫闼求甘盘,风云赫奕龙飞天。
正君定国有根本,披腹造膝无拘挛。
圣皇动息结师保,宫事府事咸咨焉。
功业巍巍心翼翼,不白得君如此专。
已知步武通霄汉,但视富贵如云烟。
先生所乐非世权,要以道觉天民先。
经纶尽信中庸旨,业履可稽儒行篇。
指挥丙魏去痹陋,洗刷周召增光鲜。
至诚待物微且及,未施而信民陶然。
四方善类今徯志,直道共由无觉偏。
惟天大任固有属,囊括四海空三边。
九秋硕果标林端,天根已具阳萌前。
六度芝耀启初度,颂声洋溢瞻霄跹。
先知已契百荚,久视更期椿八千。
青衿学子愚且孱,龙门夙昔惭扳牵。
愿依金鼎力薪水,庶与鸡犬同登仙。
先公行状(中)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七、《斐然集》卷二五
建炎三年正之始,枢密使张浚荐公可大用,申命前除。
公辞,因致书宰相吕颐浩曰:「伏读四月八日赦书,首称遵用嘉祐条法,远方倾耳拭目,固以仁宗皇帝盛德大业跂望主上,而以魏国忠献辅佐勋绩,期于相公也。
夫嘉祐政事,其大要本于爱民,始于审谋,成于果断。
置宽恤司,诏均田税,募耕唐邓废田,收诸坊监及牧马馀田赋贫民,籍户绝田租,置广惠仓,出百万缗,赐诸路常平为籴本,弛江淮茶禁,通商收税。
提点刑狱,武臣守令治有善最者,使久于其任。
凡此数端,事方经始,必博采众谋,详究利害,立为条约,委曲周尽,故议成而举朝不异,令下而所至奉承,行久而弊端不见。
至于军政修明,戎行辑睦,六军耸听而骄惰革,边方震慑而暴横消,则其政事本于爱民,审谋能断之明验也。
今朝廷欲理兵政以强国,而官吏不知恤民以养兵,是欲稼之长而涸其水,欲木之茂而去其根,则与嘉祐本于爱民之意异矣。
至于众谋纷纭而国论未定,命令交错而民听未孚,法制数更而下不知所守,其与嘉祐审谋能断亦异矣。
夫审谋而不断,罔克有成,断果而不藏,必贻后悔。
相公深究嘉祐政事本末,专务爱民。
凡新旧法度与增添创置一切扰民之事,置司讨论,参稽众谋,穷极利病而后罢行,则政事可立,民心可安,军旅可强,雠耻可雪,宗社可宁矣」。
朝廷遣使诣公所居,诏州郡以礼敦遣。
寅时修起居注,上赐之手札曰:「卿父未到,可谕朕旨,催促前来,以副延伫」。
公以建康东南都会,上既在是而眷待如此,行次池阳,会闻车驾移驻姑苏,将踰浙而东,公重感疾,遂具奏而返。
是日亦敕下除公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绍兴元年十二月,除中书舍人侍讲,公辞,因致书参政秦桧曰:「《春秋》大略贵前定,是故拨乱兴衰者,其君臣合谋,必有前定不可易之策。
管仲相齐狐偃辅晋,乐毅复燕,子房兴汉,孔明立蜀,王朴佐周,莫非策画前定,令出必行,故事功皆就。
建炎改元,圣主忧勤愿治于上,大臣因循习乱于下,国制抢攘,漫无定论,玩岁愒日,寖失事几。
于今五年,已极纷扰。
天下之事未有极而不变者也。
至于极而不变,则危者遂倾,乱者遂亡。
考今民情,尚未溃散,犹可更张,虽事几已失,无半古必倍之功,而危可复存,乱可复治,无倾亡之患必矣。
宜及时建白前定之计,振颓纲,修弊法,变薄俗,苏穷民,庶几观听有孚,以启中兴之兆。
《春秋》序正官名而纲纪重事责归宰相,盖位隆则所任者大。
上则启沃人主,经理朝纲,中则选用百官,赏功罚罪,下则兴利除害,阜安兆民。
仰而深思,夜以继日,犹恐有不得者,而暇省文书接词诉乎?
顷者,遵用元祐大臣奏议,合中书门下二省为一,而事不分决于六部,是循名而不得实,并与不并,无以异也。
宜及时建白,令列曹尚书各得专达,各辟其属,久于其任,责以事功,而宰执不复亲细务,庶几奸蠹消除,渐可为矣。
《春秋》以好生恶杀为心,犹于叛逆之党必诛而不赦,以用兵侵伐为戒,独于救患解纷,惟恐次止迁延而欲其速也,以此见圣人之情矣。
盖乱常毁则赦而不诛,则天理必灭,贼虐无辜,视而不救,则人道必沦。
故罪在五刑,上天所讨,大眚俱肆,《春秋》讥之。
苻秦之世,凡叛逆者必加原宥,终复失邦,措身无所。
比岁盗贼毒遍诸方,皆奸恶之徒乘隙肆暴,非迫饥寒,官吏不恤,弄兵潢池之赤子也。
而谋国者尽用招安,不吝浓赏,遂使军民倾心健羡,远近纵横,莫之能止。
宜及时建白,乘破李成、马进之锋,尽扫三楚绿林之聚,诛魁首,散胁从,庶几遗种馀民复得解衣而寝矣。
《春秋》贵守土疆,耻于丧地,戒于失险。
尚父周公以盛德大勋受封齐鲁,而俭于百里,虽列壤南面,而大夫必命于王朝。
方伯虽得专伐,而遣将出师必请王命。
昨建分镇,举河南、汝、孟帝都之地合为一镇,轻以授人。
若此类可疑一也。
废置僚属,事无待报,二也。
足食足兵,专征阃外,三也。
建康,栖东越,而以湖北为分镇,四也。
诏令已行,诚难反汗,然有应机,无害于信者。
宜申述前诏,得专征者谓攘外寇讨乱臣,如李成、马进之比,则当不拘常制,或无故举兵,自相吞噬,必以擅兴坐之。
又别降指挥,以湖北一路与诸镇事体不同,当仍旧制,亦无失信之嫌。
宜及时建白,保固形势,倚为基本,庶几有恢复之期矣。
《春秋》大一统,遵王命,恶臣下分权,讳贱人犯上,历纪王正而不私朔,使举上客而不称介副,微者名姓不登于史册,所以严分正名也。
比者虽命江表三省复归行阙,百司庶务决自天台,而宣抚重臣久居外服,诸方守将并假便宜。
夫以便宜从事,本为出师,临机奏报不及,明有建炎赦文矣。
诸路后来并不遵禀,或以察访为名而擅按他路,截留公赋,编营师臣,执杀郡守
或以节制为名,而擅兵外境,专斩命官,直转资秩,移易守将
或未被受指挥,先次便宜行事,或擅罢堂除监郡,自辟别路正官。
凌蔑朝廷,于斯为甚。
宜及时建白,收敛权柄,以弭分裂之形,严分正名,以遏侵凌之势,而后大经可正,民志可定矣。
《春秋》恶以邪人塞言路,慎于遣使而重于用民力。
台谏者朝廷纲纪所凭也,监司外台耳目所寄也,守令者宣教条均赋役百姓所恃以安其生也。
辨小事而不及大政,弹小吏而不及大官,三纲沦而不扶,九法斁而不救,则朝廷纪纲无所凭矣。
漕臣理财赋而公私匮竭,宪臣理刑狱而盗贼公行,上下相蒙,莫知纠察,则外台耳目无所寄矣。
惠泽壅而不宣,教条废而不守,暴虐百姓,与奸为市,贫穷孤弱冤苦失职,则田里无以安其生矣。
宜及时建白,精选监司,刺举郡守,精选郡守,刺举县令
明诏台谏官,使论奏大事无入小言,则纲纪可肃,视听可用,赋敛可平,民力可裕矣。
《春秋》戒失兵权而严于军律,以三纲为本,以民事为要,以赏功罚罪为先。
昨者屡降诏书,专理军旅于行事,窃有所疑。
伪楚篡逆之臣也,许录其亲属;
金人不释怨之雠也,而遣使请和,其于三纲有未正也。
河南江北,群盗啸聚,焚烧仓库,靡有孑遗,波汉之阳,外薄五岭,急征横敛,不务劝农,其于民事有未急也。
误朝迷国之人,与尽忠死节之士,恤终赠典,略无差等,是赏未足以劝忠也。
或擅兴专杀,或罔上奏功,罪状明白,典宪不申,是罚未足以惩恶也。
然则,何谓理戎旅乎?
本则不正,治于末流,虽力扼虎,气盖世,必无成功。
而谓安定天下在于长枪大剑,此杨邠、史洪肇所以丧身及其国也,可不戒乎?
宜及时建白,行《春秋》理戎之法,使天下心悦而诚服,则盗贼可弭,边土可拓矣。
《春秋》尊严庙制,而谨于祀礼,故古者师行必载庙主,寓戎田猎,以乾豆为先,战而必胜,其有以乎?
顷者南狩,神主豫选洪、虔,馆御荐享未肃,奉常有请,顾谓迁移穷僻,为已试之效,至乞更择五岭之西,迎奉前去者。
时方涣散,格庙为本,奉先既隆,人心自属,而献议若此,如礼乐何?
宜及时建白,尊崇礼祀,严致孝享,则人知所从来,而天下服矣。
《春秋》不与公族大夫专政用事,而以亲贤为急。
圣主屡诏诸方,津遣宗室,俾赴行在,优加宠奖,诚以昨者皇族北徙,枝叶已疏,必施茂恩以滋根干。
宜及时建白,上稽帝尧明峻德、睦九族之义,中循周汉急亲贤之隆,下扫六朝立之弊,则王室益强,国势磐固矣。
自崇宁以来,邪说盛行,公论废格,献言者以乱制为能,不期于定制;
从政者以扰民为事,不务于安民;
用人者以办事为才,不求于晓事;
望治者以速成为策,不冀于美成。
取快目前,积后患,至于纲纪大坏,宗庙丘墟,皆此曹所致也。
积习成风,至今未殄。
夫欲拨乱世反之正者,必变衰乱之俗,欲变其俗者必去衰乱之臣。
今衰乱之臣死亡无几矣,然犹内历华途,外典方面,间有废黜,寻复宠升,毁誉不核其真,赏罚不当功罪,使圣上忧勤愿治未有见效者,亦皆此曹所致也。
天下有公,是非出于人心不可易者。
今国步艰危,民情摇动,宜乘势更改,转败为功。
不然,大势益倾,不可复振矣」。
朝廷不许公辞,又遣使至所居,公遂行,以《时政论》先献之
《定计论》曰:「臣闻自昔拨乱兴衰者,必有前定不移之计,而后有举必,大功可就。
修内政,张四维,师帅不遣上卿,伐国不动大众,教民怀生,示信讨贰,此齐侯晋文前定之计也。
关中,据河内,大封同姓,以惩孤立,减省官吏,以息百姓,抑制将帅,保全功臣,此高帝光武前定之计也。
斩高德儒,叱宇文士及,以远佞人,赏孙伏伽,礼王、魏以开言路,宣示好恶,使民向方,薄赋轻徭,选用廉吏,此唐太宗前定之计也。
陛下履极六年,以建都则未有必守不移之居,以讨贼则未有必操不变之术,以立政则未有必行不反之令,以任官则未有必信不疑之臣。
奕者举棋不定,不胜其偶,况立国而不定乎?
夫难平者事也,易失者时也,舍今不图,后悔何及?
人主广览兼听,不可自专,宰相择才使能,不可自用。
望赐咨询,佥定国论,谋所以前定者」。
《建都论》曰:「立国者必建都,必据形势,握轻重之权,必居要津,观方来之会,如北辰在天,安于其所不可动也。
陛下驻跸金陵,本以旧邸,号称建康,降诏为受命之符,传播天下,则都者一也。
刘先主、孙氏、诸葛武侯一代英雄,周游吴楚,皆称建康王者之宅,则都者二也。
北据大江,外阻长淮,隔绝奔冲,难于超越,则都者三也。
有三吴为东门,有荆蜀为西户,有七闽二广风帆海舶之饶为南府,则都者四也。
诸路朝觐,郡县贡输,水陆舟车道里适等,则都者五也。
凡都北者必辟境于南,而都南者必略地于北。
昨者銮舆时迈,狩于吴越,则王道所谓望实俱丧,而晋不果迁之地也;
三省百司寓于南昌,则李煜避周,徙自秦淮,卒不能振之所也。
国势一统,不可数分,国都一定,不可数动,与北人居穹庐,逐水草,无城郭宫室市朝者异矣。
今宜还都建康,环诸路而中持衡,则人心不摇,而大事可定也」。
《设险论》曰:「按《春秋》书晋师伐虢,灭下阳。
下阳者,虞虢之塞邑也。
塞邑既举,则虢已亡矣。
圣人特书,以示后世设险守邦之法,故魏人都许,不恃方城而守襄阳
人都益,不恃剑门而守汉中
人都秣陵,不恃大江而守荆渚。
夫荆渚,江左上流也。
北据汉沔,西通巴蜀,东连吴会,真用武之国。
故楚子自秭归徙都,日以富强,近并谷邓,次及汉东,下收江黄,横行淮泗,遂兼吴越,传六七百年而后止。
此虽人谋,亦地势使然也。
后逮汉衰,刘表收之,坐谈西北;
先主假之,三分天下,关公用之,威振中华;
孙氏有之,抗衡曹魏
晋、宋、齐、梁倚为重镇,财赋兵甲当南朝之半。
其为江东屏蔽,犹虞虢之有下阳也。
今欲定都建康,而以湖北为分镇,失险甚矣。
湖北十有四州,其要会在荆峡,故刘表时军资寓江陵主时重兵屯油口,关公、孙权则并力争南郡陆抗父子则协规守宜都大司马温及其弟冲则保据渚宫与上明,此皆荆峡封境也。
今割以与人,使跨长江,临吴会,犹居高屋建瓴水也,独无虞虢下阳之虑乎?
臣谓欲保江左,必都建康,欲守建康,必有荆峡,然后地形险固,北出秦甲,西下蜀货,血气周流,首尾相应矣」。
又曰:「昔人谓大江天所以限南北,而陆抗乃曰『此守国末务,非智者所』,何也?
杜预尝袭乐乡矣,胡奋尝入夏口矣,贺若弼尝济广陵矣,曹彬尝渡采石矣,则其险信未足恃也。
虽未足恃,然魏武困于居巢曹丕困于濡须,拓跋困于瓜洲,苻坚困于淝水,皆不得渡,则其险亦未可弃也。
设险以得人为本,保险以智计为,人胜险为上,险胜人为下,人与险均才得中策。
方今所患,在于徒险而人谋未善尔。
地有常险,则守亦有常势。
当孙氏时,上流争襄阳而不得,故以良将守南郡夷陵
下流争淮南而不得,故以大众筑东兴与皖口;
中流争安陆而不得,故以三万劲卒戍邾城。
邾城,今黄冈是也。
今欲固上流必保汉沔,欲固下流必守淮泗,欲固中流必以重兵镇安陆
此守江常势,虽有小变而大概不可易者也。
今强敌侵河朔,叛臣扰山东淮北京畿诸镇处危疑之地,大江设险,未可轻弃,若委任得人,则不特江左而已」。
《制国论》曰:「凡制国者必周知山川形势,土地所宜,然后可与谋。
荆州江汉沮漳之间,水陆沃衍,乃足食足兵要地。
江左六朝所以必争,而不肯失也。
北为分镇,使法得自立,兵得自用,财得自理,官得自命,即与战国诸侯无异,而非上世封建之法也。
宜有更张,独仍旧制,通荆湖宪漕二司治盗理财,而以襄阳湖北岳阳湖南鄂渚江西,则地理连属,形利势便矣」。
又曰:「变更旧制,不稽今古,则事不可行。
近岁荆湖变更旧制多矣,于国家形势初无所益,徒困两路之民耳。
今既复南北两路,宜罢荆峡分镇,仍旧制帅司荆南,一便也。
公安军宜仍旧废为属邑,二便也。
靖州置在崇宁元年,自鼎、澧应副,岁费二十七万。
今此二州既皆残毁,宜仍旧废为渠阳砦,三便也。
武冈军置在崇宁四年,自邵、衡、永应副,费亦不赀。
今此三州既皆空乏,宜仍旧废为武冈县,四便也。
四者仍旧,创添窠阙,悉从除削,省并官吏,裁损文书。
有所谓刀弩手、博易务、营田司事,皆欺罔驱民为盗者也,宜依往年禁止保马茶盐法施行,以戒误国害民之贼,然后国制定民心安矣」。
又曰:「昔祖宗宅都于,其势当自内而制外,是故置京西路,而襄州在汉水之南,则以制湖北也。
湖北路而岳鄂在荆水之南,则以制湖南江西也。
今建都江左,未能恢复中原,则当自南而制北。
置于江西者治南昌,而分兵屯鄂;
置于湖南者治长沙,而分兵屯岳;
置于湖北者治荆南,而分兵屯襄,则东南之势全,恢复之基立矣。
安抚大使古州伯也,形势必相属而后能相援,有无必相资而后能相成。
五岭之外,财赋盛于东南,兵马出于西北,宜置大帅一员,兼统二广以殿南服。
荆湖残破,北路尤甚,若置大帅必兼领夔府。
盖峡中有盐、米、耕牛而无旷土,荆渚有沃衍桑田而无馀田。
若弛瞿塘之禁,懋迁有无,商旅自西而入,物货沿江而下,不越数年,荆州富盛,形势可矣」。
《恤民论》曰:「保国必先恤民,而恤民之事有五:一曰除暴,二曰择令,三曰轻赋,四曰革弊,五曰省官
近岁除外暴者主通和,竟为敌国所误,不敢用兵,而其流毒遍中国自若也。
除内暴者用招安,竟为盗贼所误,不敢用兵,而盗贼毒遍天下自若也。
为民父母安得若是恝又官爵之?
其与成汤为童子报雠,不亦异乎?
今刘忠残党蹂数郡,曹成反复劫帅臣,理无赦。
宜早加殄灭,肃清江湖,然后精择县令,一意抚绥,则民心安,邦本固矣。
近岁此官冗滥已极,宜以五说稍革其弊,籍中外尝为台省监官,依仿汉制,分宰百里,俟有殊绩,即不次擢用。
又增重事权,优假其礼,许借服色,厚给廪饩。
凡军马驻本县者,并听节制;
其经由者悉从阶级,以免将士陵辱,示百姓瞻仰之尊。
则又据今县分户口赋入多寡轻重分为三等,上县朝廷选差,中县吏部注拟,下县帅臣监司通共奏辟,不得侵互,立为定格。
仍用宋元嘉法,以六期为断,革去三年为任、两考成资与堂选数易之弊,使吏无苟免,民心有系。
凡三等县皆以四条:纠正税籍,团结民兵,劝课农桑,敦勉孝弟。
俟及三年考其事效,已就绪者就行旌赏,未有伦者严加程督。
如此则民心安,邦本固矣。
焚林而田,非不得兽,而明年无兽;
竭泽而渔,非不得鱼,而明年无鱼。
以近事验之,京东、西路岁入凡一千万,其馀山泽之利,在祖宗时捐以与民,不尽取也,百姓归戴,无有二心。
李彦等取为西城之租,穷竭民力。
其时若有言罢此掊尅,然后国用足,则必指为妄言也。
然百姓愁苦转而为盗,今此四路所入,不归王府五年矣。
荆湖南北岁入凡五百万,其外岂无遗利?
在祖宗时捐以与民,不尽取也,百姓归戴,无有二心。
部使者取之折变,则有一折、两折、三折,收籴则有均籴、敷籴、补籴,散引则有曲引、盐引、茶引,受纳则有一加、再加、倍加。
其时若有言罢此诸色,然后国用足,亦必指为妄言也。
然百姓愁苦转而为盗,今此两路所入,不归王府三年矣。
乃知有若所谓『百姓足,君孰与不足』,信不诬也。
今封境日蹙,赋敛日重,百姓日贫,田莱日荒,更临之以贪吏,困之以弊法,是为敌国驱民也。
愿诏大臣,速讲轻赋恤民之事,为生财足用之源,以京东西湖南北为至戒,则民心安,邦本固矣。
凡为国以利不以义者,皆自小人始,为其所见者小,不知大体,法所以弊也。
祖宗时以义为利,四海无困穷之苦,天禄永安,所利大矣。
姑以盐法论之,行于西者与商贾共其利,行于北者与编户共其利,行于东南者与漕司共其利。
大计所资,均及中外,所谓以义为利也。
崇宁首变此法,利出自然者禁而不得行,则解池是也。
利在编户者皆入于官府,则河朔是也。
利通外计者悉归于朝廷,则六路是也。
诸路空乏,乃复百种诛求,尤不能给,民穷为盗,遂失岁入常赋以数千万计,则盐法实致之耳。
陛下宜鉴前失,有所改更,久而未也,天下望焉。
略以湖南一路言之,昔日岁课一百万缗,本路得自用者居其半,故敛不及民而上下足。
变法以来,既尽归之朝廷,则本路诸色支费皆出横敛,至如上供旧资盐息者犹不蠲除,民所以益困也。
又略以道州一郡言之,岁认上供钱二万缗,往时本州岁卖盐息倍此数,故敛不及民而上下足。
今上供钱仍旧,而盐息不复有矣,乃至以曲引均科,此民所以益困也。
又略以来阳一邑言之,有未变法前官所自运盐,有既变法后客所拘纳盐,封桩日久,既缘军期支用,而盐司必欲追索,朝旨亦令拨还,不知何自而出,岂得不取于民?
此民所以益困也。
以一路一郡一县观之,则他处可知矣。
榷货所入,岁以千万计,其利至厚,谓宜遍下诸路,一一检会,凡若此类,悉蠲除之,以活百姓,使稍安其业,不至为盗,长纳二税,存国家大利之原,不亦善乎?
榷酤之弊亦极矣,略以道州言之。
课额既高,岁有亏欠,即抑勒专知牙校,令兼管州仓,俾因受纳,取足于税户,其害为如何?
此民所以益困也。
又以邵阳言之,酒课岁约二万馀缗,而折税为糯者凡六千斛,糯贵于粳价几一倍,其他固未论,此民所以益困也。
近者尝下诸路会计,而州县利此为造弊之端,不以实闻。
固当断以必行,令凡系官监酒务,许百姓买扑,入纳净利,与转运司及本州支用。
收官务年费米麦等,专以赡军,兼济公私,存活百姓,使稍安其业,不至为盗,长纳二税,存国家大利之原,不亦善乎?
如此庶几民心安,邦本固矣。
自崇宁以来,中外创添员局,重以滥赏,不胜其冗,蠹国生乱,至今未革,而又加甚。
兵官旧系两员者,添差至于七员八员而未止也;
监当旧系一员者,添差至于四员五员而未止也。
其馀荒残州县,未有百姓,置官司,凡是旧员一一填足,又多不应差注之人,其为民害,不异寇贼。
考于《春秋》,以民为重,而大夫次之;
考于《孟子》,以民为贵,而社稷次之。
故养民者陛下之职也。
愿亟行并省,以建武为法,既不病民,所省官吏使居閒散,稍捐廪禄养之,亦无失职之叹,庶几民心安,邦本固矣」。
《立政论》曰:「人主宰臣必先明其所职,而后政可立。
选择忠贤以为辅弼,任而不疑者,人主职也。
荐进人才,布列中外,赏罚不私者,宰相职也。
唐太宗既黜封德彝邪说,任房、杜为相矣,又敕尚书庶务并属左右丞,而责二公以广求贤人,随才任使。
此委相臣以其职者也。
陈平既不答文帝决狱之问,自谓所主佐天子理阴阳矣,而召河南守吴公为廷尉,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其能致民无冤可知。
此使九卿各得其职者也,而政有不立乎?
陛下以宰相不可非其人,频有选任,可谓得人主之职矣。
然而政事未立者,窃恐所以责任异于唐太宗,而宰相所以自任未若陈献侯也。
夫坐政事堂,受词决讼,弊精神于簿书,而进退人才,赏功罚罪,有未察焉,则失其职矣,政何由立乎?
陛下以庶务决之六曹官长,皆得专达,并如元祐大臣所请,自非大事,不复资白,则中书之务简矣。
然后专责宰相,以慎简六曹长贰、诸路帅守部使者,及上县宰,咸得其人,而政治不建,未之闻也」。
又曰:「三纲军国政事之本,人道所由立也。
三纲正则基于治而兴,三纲沦则习于乱而亡。
春秋宋华督有不赦之恶,齐、鲁、陈、郑同会以其恶,受赂而归,天子不讨,方伯不征,咸自以为利也。
未几,陈有五父之乱,齐有无知之乱,郑有子突亹仪之乱,鲁有叔牙、庆父之乱。
数十年间,四国舛逆,几至丧亡,则以昧于坚冰之戒,不能辨之于早也。
《春秋》备书于策,以明三纲之重,为后世鉴,深切著明矣。
昨者张邦昌挟女真,僭名号,援契丹立晋为例,分遣使人布谕诸路,直下赦令,倍行恩赏,原其用心,与华督何异?
陛下特施宽典,赐死于隐,而不尸诸市朝,已失刑矣。
及敌骑南骛,乘舆渡江,黄潜善及其党事穷计迫,乃指邦昌为金人所立而迫之至死,遂以致寇,欲自解其误国之罪,至其宗族皆命以官。
是训诱乱臣贼子,使利于为恶,此臧哀伯所谓『百官象之,又何诛焉』者也?
于是不踰旬月,苗傅、刘正有今将之心,既伏大刑,而近臣乃有抗章,乞行湔洗,无所忌惮。
故比日群盗所在焚劫,或有官吏乐为之用,末流至此,可不戒乎?
愿特降指挥,昨在围城有职当守禦、视城垂破而端坐不救者,有草为表章、上诋君父取媚敌人受其妇女者,有起自閒散、特仕伪朝长其谏省者,有于苗、刘肆逆并建节旄、所除制命极意称美者,及乞用邦昌、傅、正彦之党者,审其轻重,不过数人,依法施之,以正人心,息邪说,则三纲不至沦胥,而军国政事得以时立矣」。
《覈实论》曰:「政事纪纲,莫大于赏罚,而功罪是非,以毁誉为本者也,必要其真伪而后赏罚当。
比下赦文,推美仁宗皇帝盛德大业,应举行政事,并欲上遵嘉祐。
臣尝考其大要,特在于直言数闻、毁誉核实而已,必自大臣与台谏始。
大臣定功罪施赏罚于上,台谏论功罪主毁誉于下,不可不核也。
仁宗皇帝王曾之正,任吕夷简之才,终以富弼、韩琦为宰相,而余靖、蔡襄、贾黯、吕诲等迭居台谏,此真伪所由核也。
丁谓虽以奸邪当国而终投四裔,寇准虽以忠正远贬而终得辨明,范仲淹虽屡以危言获罪,欧阳脩虽以讥斥佞人招难明之谤,而皆终闻政事。
是邪说不得乱毁誉之真,而直道行也。
邪说息,直道行,则恶人有所惮而不为,善人有所恃而不恐,此所以致至和嘉祐之治者也。
昨者黄潜善、汪伯彦、范宗尹辈广引奸邪,颠倒是非,变乱名实。
谏官郑瑴李纲以六不可贷之罪,验于奏议则无据,按于施为则无迹,特以撰造文致倾陷大臣,当时遂信行之,又以美官激劝之,是欲其乱毁誉之真而不核也。
言官马伸潜善、伯措置乖方,凡举一事必立一證,皆天下所共知见,不敢以无为有,以是为非,当时乃罢黜之,又置诸危地残贼之。
是恶其乱毁誉之真而不核也,邪说何由息,公道何由行乎?
虽已死,恤典隆厚,虽有诏命,不闻来期。
按《春秋》治奸慝者不以存没,必施其身,所以惩恶也;
奖忠良者及其子孙,远而不泯,所以劝善也。
陛下必欲继仁宗之政,则按是非,明赏罚,使天下知所惩劝,亦何远之有」?
《尚志论》曰:「帝王应时而造,必先立志。
欲定大事,而志不先立则无本矣,焉能有成?
靖康臣僚不知责难,劝渊圣笃于立志,而即安屈辱,城下结盟,此齐国佐、宋华元请合馀烬,背城借一,誓死力争,有以国毙而不肯从者也。
当时国势何异厝火积薪之下而寝其上?
宰相徐处仁遽进谀说,以为金兵出境,社稷再安,由圣德俭勤,致有天人之助,遂言今日可比唐虞,而臣主俱荣,抑何志之卑陋也!
故庙堂聚讼,颠沛末流,未及期年,坐以失国。
夫志则不立,急于事为,虽有远猷宏议,必格而不得施矣。
陛下自初发愤,欲殄寇雠,当时亲信左右莫能辅道,乃至因循,坐消岁月,国日益削,六载于今。
然上天所以启悟圣情,日跻盛德,陛下所以深惩既往,刻厉将来者,卓然有立于万物之矣。
愿坚持此志,无复变迁,仍饬群臣,各致法家拂士之义,必志于恢复中原,祗奉陵寝,必志于扫平仇敌,迎复两宫,必志于得四海之欢心,以格宗庙,必志于致九州之美味,以养父兄。
然后文武百僚、六军万姓,丕应徯志,而陛下孝弟之责塞矣」。
《正心论》曰:「心者身之本也,身者家之本也,家者国之本也,国者天下之本也。
能正其心则朝廷百官万民莫不一于正,安与治所由兴也。
不正其心则朝廷百官万民皆习于不正,危与乱所由致也。
然心有所愤怒而弗能忍,则不得其正;
有所贪欲而弗能窒,则不得其正;
有所蔽惑而弗能断,则不得其正;
有所畏怯而弗能自强,则不得其正。
正心之道,致其知而诚其意,故人主不可不学也。
盖戡定祸乱,虽急于戎务,而裁决戎务必本于方寸。
不学以致知,则方寸乱矣,何以成帝王之业乎?
陛下日亲典策,博考古今往行前言,固将畜德,又经变故,备尝险阻。
外患益深,必无邪念,至诚所发,通贯幽明,固有人不及知而天独知之者矣。
愿更选正臣,多闻识、有智虑、敢直言者,置之左右,日夕讨论,以克厥宅心,表正于上,则内外远近将各归于正,奚乱之不息乎」?
《养气论》曰:「凡用兵胜负系军旅之强弱,军旅强弱系将帅之勇怯,将帅勇怯系人主所养之气曲直如何耳,盖人主将将者也。
以真养气,自反而缩,则孟子所谓约,而狐偃所谓壮也,壮则强。
以曲丧气,自反而不缩,则孟子所谓馁,而狐偃所谓老也,老则弱。
师如林,武王数其不事宗庙,贼虐谏辅之罪,则商曲而周直,故周胜。
项羽威震天下,汉祖数其弑义帝之十罪,则楚曲而汉直,故汉胜。
凡曲直者兵家之大要,制胜之先几也。
金人称兵,曲亦甚矣。
陛下上皇之子,孝慈之弟,自大元帅入践宸极。
比年以来,克勤听政,追赏直士,登用谠言,令问四达,直矣。
以直对曲,胜负已分,中国士气宜不待鼓而自强。
然敌兵每动,四方震慑奔走,莫与抗衡者,以兵家之略、制胜之几,未有以明之也。
今欲使人人知彼曲我直,以作其衰败不振之气,更在陛下强于为善,益新厥德,使无有曲失得指议,则守为刚气,塞乎两间,震为怒气,可以安天下。
将帅必听命而不敢骄,军旅必畏威而不敢惰,不待对敌接刃,而百胜之算已坐决于九重矣」。
《宏度论》曰:「人主以天下为度者也,明当并日月,不可私照临,德当配天地,不可私覆载。
所好当遵王道,不可以私劳行赏;
所恶当遵王路,不可以私怒用刑。
其喜怒则当发必中节,和气絪缊,而万物育也,故能理其情而君道备矣。
然人情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克己然后可以治怒,顺理然后可以忘怒。
《书》曰:『必有忍,乃其有济』。
此治怒不迁之法也。
忍者,隐忍不发之称。
迁者,自此迁彼之
能隐忍而不迁,则事必济矣。
汉高帝忍于有故怨者而封雍齿,忍于数窘辱者而赦季布,忍于比己为桀纣者而用周昌
至如丁公免己于厄,有再生之恩矣,及即位乃斩以徇,其不赏私劳如此,故能成帝业于五载之近。
陛下圣度虚明,天心广大,固当不以私喜亲近谀佞,亦当不以私怒疏远正直。
中外百执其有迷国误朝罪恶昭著、众所指目不可掩者,虽有私劳,愿陛下与众弃之,不使幸而得免,以致天下之疑也。
其有抱忠守正犯颜逆耳、公论所归不可蔽者,虽遭谗谤,愿陛下与士共之,不使退而穷处,以失天下之也。
如此赏而必当,是天命;
罚而必当,是天讨。
施之一人,而千万人悦以畏矣」。
《宽隐论》曰:「自昔创业兴衰与增光洪业之君,待遇臣下,恩礼虽一,而崇高严恪,常行于介胄爪牙之夫,以折其骄悍难使之气;
柔逊谦屈,必施于林壑退藏之士,以厉其廉靖无求之节,乃能驾驭人才,正风俗。
汉高祖之威行于暴秦强楚,而不行于四皓
世宗之威行于寻邑、王郎、赤眉、铜马、陇蜀之主,而不行于严光、周党。
公孙述能行其威于李业等,然不能行于吴汉
是何也?
威有所当加,势有所屈。
加于所当加以立威则强,屈于所屈以忘势则
反是道者难乎免于乱亡之祸矣。
陛下屡下诏书,详延遗逸,而群臣有不能钦承美意者,凡所宣召,或有未至,不原情实,即肆谗谤,以为违于君命召不俟驾之义,被以偃蹇之名,而欲加以不恭之罪。
虽陛下宽容,不从其说,而侍从近臣不有忠言奇策,上动圣听,奋扬天威,殄歼强敌,顾请施于疾病退藏之臣,其意安在?
夫召而不至者,其岂乐贫贱而恶富贵哉,其必有以也。
若听其所守,下全隐居之操,上有好善之美,两得之矣。
四月八日所下赦书,首欲上遵仁宗法度。
谨按康定间尝以词馆招张俞矣,辞而不受,至于四五,其后又以修起居注王安石矣,辞而不受,至于八九。
皆从其欲,又优奖之,以励风俗,未尝加以雷霆之威,而纪纲不缘此而不立,命令不缘此而不行,威加于西则臣服元昊,威加于北则削平王则,威加于南则扫荡高。
柔巽屈于隐士而德隆,刚克于四裔而威震,知所用矣。
此其所宜遵者也。
望特降诏书,申明此旨,凡被召有不能赴者,悉从其欲,不强制之。
独以威刑外施暴威之戎,内扫贪残之贼与悍骄不可使之将,谗说殄行,则天下归心而治道矣」。
其言反覆甚详,此其大略也。
论既入,上即命再遣使促召。
未至,复除给事中
姚希得大宗正丞权金部郎官兼沂王府教授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九七、《后村先生大全集》卷六一
国朝以宗室耆老典司属籍,而丞则以庶姓士大夫为之。
亲贤参用,古之道也。
尔出蜀有闻望,倅闽有惠爱,昔去国,今立朝,有本末,志益刚,材益练。
兹予命尔赞治公姓,辅道藩邸,又以其官太清、事太简也,俾兼珍部,以主委输。
昔在先汉得人为盛,通世务者三儒而已。
尔其勉哉,朕将观尔体用之学。
可。
贾似道生母秦国夫人胡氏特封秦齐国夫人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一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七二
圣人飨帝,施大赉于群臣;
君子笃亲,况元台之贤母。
载嘉懿范,申锡赞书
具官某生母秦国夫人胡氏,禀淑惠之姿,有平均之德。
是生名宰,光辅眇躬。
属者毡裘逞航苇之谋,鼎祚危缀旒之势。
南陔养志,每扇枕问庭闱之安;
北堂教忠,遂投袂徇国家之急。
指麾而鳌足再奠,谈笑而旄头一空。
人皆诵端揆之功,相则曰圣善之训。
露布驰,捷书奏,适重屋之庆成
寿觞举,慈颜和,实头厅之创见。
鱼轩容与,鸾告煇煌。
荒两大国之封,实维异数;
回百官班而贺,可继前闻。
茂对宠光,永缓茀祉。
可。
御试策一道 南宋 · 张孝祥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九四、《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五五
朕承列圣之休,偶中否之运,遗大投艰,罔知攸济。
赖天悔祸,中外宁壹,及閒暇之时,延见儒生,博询当务。
子大夫袖然咸造,其精思经术,详究史传,具陈师友之渊源,志念所欣慕,行何修而无伪,心何治而克诚,不唯见子大夫之立志,抑国家收取士之实效。
详著于篇,靡有所隐。
臣对:臣闻见圣人而师之,所知得于所见;
闻圣人而师之,所知得于所闻。
盖道之大原出于天而传之以圣人,圣人体是道而居上,以君临天下。
其精神之所运动,教化之所渐染,天下之人视仪听倡,范模矜式,盖有不期然而然者。
仰惟陛下以上圣之资,履中兴之运,大而化之,缉熙光明,盖尧、舜、禹、汤、文、武之道至陛下而复传。
凡陛下所以斡旋政化,恢张纪纲,措天下于泰山之安者,莫非是道。
承学诸生,欣际盛时,得见圣王而师之。
是以十数年来,风俗丕变,莫不洗涤激励,务为本原习是之学,无复向来虚诞矫讦之论者,寔由陛下以是道而化之于上故也。
今陛下临轩策士,而询臣等以平居事业,正心脩行之所先,俾之详陈,将备乙览。
顾臣不敏,惟知以圣王为师而已,大惧无以钦承圣问。
虽然,敢不极其区区?
惟陛下裁幸。
谨昧死对。
臣伏读圣策曰:「朕承列圣之休,偶中否之运,遗大投艰,罔知攸济,赖天悔祸,中外宁壹」。
臣有以见陛下寅念畴昔,不忘艰虞,同一德以享天心,享天心以臻极治也。
臣闻天地不能无否,倾否而亨泰继之;
圣人不畏多难,得人而平治继之。
尧舜之时,固多难矣,得禹而地平天成;
汤、文之初,固多难矣,得伊尹、太公而戡定祸乱。
往者数厄阳九,国步艰难,陛下宵衣旰食,思欲底定。
上天祐之,畀以一德元老,志同气合,不动声色,致兹升平,四方协和,百度具举,虽尧舜三代无以过之矣。
夫士不学正道,则无以见大功、济大业。
一德元老所以能辅陛下致今日之治者,以其所学正道焉耳,此陛下所以有望于臣等而策之以其事也。
伏读圣策曰:「及閒暇之时,延见儒生,博询当务」。
臣有以见陛下虽当晏粲之际,弗怠仄席之求,询于刍荛,冀千虑之一得也。
臣闻求言于多事之时为甚易,求言于无事之时为甚难。
方天下多事,众贤驰骛,方是之时,利有所未兴,害有所未除,国家有大谋谟,民俗有大休戚,形格势禁,言之为不难而听之亦甚易也。
及天下既定,兵甲已休矣,礼乐既兴矣,朝廷既宁谧矣,宴安之毒可怀而苦口逆耳之言为难入矣。
方是之时,乃能不倦招延,广开言路,无所忌讳,俾之悉意以陈,岂不甚难矣哉!
尧之时可谓治矣,稽于众,舍己从人,《书》所以美之者,以其求言于无事之时也。
舜之时亦可谓治矣,好问好察迩言,《记》所以美之者,以其求言于无事之时也。
陛下神圣之德固高越二帝,而于求言之道又以二帝之心为心,清问下及于草莱疏贱之人,臣之颛蒙,将何以报陛下万一!
伏读圣策曰:「子大夫袖然咸造,其精思经术,详究史传,具陈师友之渊源,志念所欣慕,行何修而无伪,心何治而克诚」。
臣有以见陛下宸眷丁宁,加惠士子,究所学之当否,俾悉归于至正也。
臣闻圣人达而在上,其道措之政治;
圣人穷而在下,其道寓之于经史。
是故尧舜不见于笔削,孔子不著于功名,是一道也。
陛下德自天纵,圣由日跻,尧、舜、孔子之道盖已深造其妙,而行之于起居饮食、动容周旋之间。
陛下吐辞则为经而不刊矣,尚何俟乎六经;
陛下举足以为法而可传矣,尚何俟乎诸史?
臣辈所以于此蚤夜孜孜,精思详究,而不敢自暴自弃也。
臣闻三代而上,专门之学未立,然当时之士率皆淳厚敦固、忠信孝友者,无它焉,禹、汤、文、武以道运化于上,而士亦皆以是为法故耳。
孟子皋陶、伊尹、太公之徒皆见而知者,诚以此也。
孔子生晚周,去尧、舜、禹、汤数千百载矣,至于祖述宪章,所不敢懈,岂非道之所在,天下后世固所当师耶!
顾臣辈师友之渊源,问惑辨疑、同门同志则有之矣,若夫道之所在而师之,则臣愿师圣王也。
臣闻蔺相如诸侯佐耳,徒能全二璧,使司马相如慕之以为名,相如何足慕哉?
夫臣之事君主于忠,固当有所效。
仰惟朝廷之上,盖有大风动地不移存赵之心,白刃在前独奋安刘之略,忠义凛凛,易危通安者,既已论道经邦、燮和天下矣。
臣辈委质事君,愿视此以为标准,志念所欣慕者此也。
臣闻臣事君犹子事父,子之事父,其可饰伪行以欺乎?
《书》曰「恭俭惟德,无载尔伪」,又曰「作伪心劳日拙」。
夫圣人在上,贵贱履位,贤不肖袭情,其以伪制行者尚何容于其习哉!
顾臣辈方以圣王为师,颠沛造次必于是,则行修而无伪,臣之所自许也。
臣闻齐家治国之道本于诚心,则事君其可不以诚乎?
《传》曰「不诚无物」,又曰「不诚未有能至」。
夫圣人在上,至诚以赞天地化育,则不诚存心者尚何容于其间!
顾臣辈方以圣王为师,造次颠沛必于是,则心治而克诚,臣之所自许也。
伏读圣策曰:「不徒见子大夫之立志,抑国家收取士之实效,夫岂小补」!
臣有以见陛下诱掖开明,圣虑深切,求有用之至言,责异时之成效也。
臣闻士尚志,志之所期,人焉廋哉!
孔子与诸弟子燕閒端居,每使「言尔」,苟有志焉,而加之以至诚,持之以悠久,未有不济者也。
譬夫适而南辕,之燕而北首,造端自此,终不至焉尔矣。
若夫治身制行以圣王为师,委质事君以一德元老而为法,则愚臣之如是而已。
臣闻画饼不足以充饥,说河不足以止渴,虚言无补于实用也。
南金大贝,明珠白璧,粲然观美,至夫为寒之衣、饥之食,不如麰麦丝麻之便,是故事莫大于责实。
仰惟国家所以网罗天下士者,科目固毕矣,而抽黄对白,骈四俪六,或取于文词,至学行之邪正、志趣之是非,间有所不察也。
陛下圣意高远,欲造廷之士它日皆为陛下所用,亲垂圣问,特考其实学之所在,可谓甚盛举而蔑有加矣。
异时垂绅正笏由此途出,真才实能,肩摩袂攘,则岂小补之哉!
陛下终策臣曰:「详著于篇,靡有所隐」。
臣益见陛下德意兼容,赦其狂斐而毕其愚论也。
臣闻士不可以不学,学而不明其道与无学同,道不明则立身行己、正心诚意皆不得其统要,狂狷伪行而无所归宿,虽学且何益哉!
道非得圣人而师之则无自而明。
臣切惟大道之传自尧而舜,自舜而禹,自禹而汤,自汤而文、武。
由文、武传之孔子,无位无民,不得施于天下。
则是道也,盖自文、武以来不得其传矣。
夫有传道之君,必有辅道之臣。
尧有舜,舜有禹,禹有皋陶,汤有伊尹,文、武有周公,相其君而左右赞襄之,以扩充其道于天下,天下之人获亲见圣人而师之,因以明道。
此三代之士所以夐后世而不可企及也。
孔子而来多历年数矣,天意简在,俾陛下寔得圣道之传,又畀之以一德元老,亦俾左右赞襄之,以扩充其道于天下。
士生斯时,何其幸耶!
夫圣君贤相,旷千古而一遇,苟今之为士者又不能见圣人而师之以明道,而饬身励行如圣策所云,则斯人也亦可知矣。
微臣不敢以知道自期,然拳拳愚衷,寔以圣王为师,惟是励行饬躬,忠一报上,进退周旋,庶无负陛下所以策臣者。
臣无任昧死,臣谨对。
江东被召辞免状丙午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二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七六
某今年初五日准省劄,四月二十四日三省同奉圣旨,刘某令赴行在奏事。
骤朌明命,深惕危衷。
伏念顷丐归而弗俞,复进律而因任。
臬事遂书于下考,素餐莫报于上恩。
兹蒙记忆而予环,安敢徘徊而俟驾?
惟是命义谓之大戒,忠孝难于两全。
亲迫耄期,身靡远宦,每忧想极则寝惊梦噩,安讯少则心折目穿,深欲觐北阙之光,实恐废南陔之养。
瞻云天而矫首,觉冰炭之交怀。
敢望朝廷,特赐敷奏,收还误渥,姑畀丛祠或待阙便家小垒,庶几母子相保暮龄。
提刑下次闻以差官,未审合不合将职事交与都大司,却于前涂恭俟回降,或候正官到日交割离任。
赵知院1246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四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一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钱塘
露疏乞身,愿补南陔之章句;
奎文锡第,俾司东壁之图书。
内窃殊荣,外包厚愧。
历观人物会通之际,因叹书生遇合之难。
皇祐诸老力挽圣俞,竟止京朝之授;
隆兴二枢合荐务观,亦惟掾属之迁。
未有既齿名于慈恩塔之题,复置籍于群玉山之顶,是为异数,当属奇材。
如某者学欠精专,性多遗忘(下并同丞相。)
众羡致身于清望,独知稽首于钦翘。
每造膝议延英政事之馀,必极口诵子产游猎之作。
奚异加冠巾于澄观,施朱粉于无盐
笔砚久荒,忽忝场屋遗才之举;
布韦相语,将有渠观无人之讥。
兹盖伏遇某官开诚而布公,推贤而扬善。
谓取士之规模宜广,谓有司之尺度太拘。
育英材在大臣,所以储国家之用;
以科第与风汉,得无贻廊庙之羞?
按:馀并同丞相
谢陈大参启1246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四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一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钱塘
露章乞身,愿补南陔之章句(下与知院同。)
众羡致身于馆殿,独知稽首于阑门。
念昔先君,论交诸老。
及细考碑阴之友,谁堪托身后之孤!
槃涧翁居北山,尝列执经之弟子;
今中书君开东阁,未忘受业之陈人。
每造膝议延英政事之馀,下与知院同。
以科第与风汉,得无贻甄冶之羞。
按:馀与前同。
王辅道所作河东方漕墓志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八○
河东转运方公讳宙,字子正,少擢第,端明蔡公倩也。
京虽端明兄弟行,差晚出,自为小官即与公亲善。
后当国,以司农丞召公,不数日求外补,至死不复入。
于时非京亲故而夤缘附托以媒进者多矣,公真其亲且故而恶京远京,甚于萧察之见妇人、退之之谴疟鬼也。
乌呼,贤矣哉!
公曾孙审权示余以其家所藏诸老翰墨,盖公尤为范忠宣、苏文定所知,陈忠肃介公其友也,书帖皆存。
又故老传录公在京西乞给还伊川先生所买汝州田,言范蜀公子百揆罢官非辜,又言唐义问身后三子未禄,宜还其恩数。
方党禁盛时,邢恕有「斩万段不救」之语,温益道乡夜绝大江石悈陈狱具胁了翁,某漕自诡杀元城,而公于是时居官持论独如此,忘一身之龃龉,援诸贤之流落,其人或已物故,尚欲旌录其后,乌呼贤矣哉!
夫男子阖棺事定,今观王寀辅道作公志铭,凡此诸事皆不书,是阖棺之事殊未定也。
谓公为时相章公、太尉吕公、师相鲁公、从官徐铎、吕嘉问所荐,恐非公意。
然谓将处以台阁,力请外,末言公气劲,不数数荣利,晚节论事尤不苟合,称之曰子正可以无愧,则可谓微而显、婉而成章矣。
辅道此文自佳,楷法绝妙,似褚河南,惜非真笔尔。
或曰:了翁作《丰尚书行状》,止述爵里卒葬年月,无垢祭洪忠宣,仅有「呜呼哀哉」四字,子何求备于辅道之详也?
余曰:二公贵近于朝,其事显;
方公滞留于外,其事隐。
故详述以补志铭之阙云(《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又见《后村题跋》卷六。)
大:原无,据《后村题跋》补。
工部弟墓志铭1249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七、《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三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嘉熙改元,予蒙恩守袁。
道樵,无竞弟作牧,对榻郡斋累夕,语辄达旦。
相与叹曰:「仕所以养亲,太夫人薄荣利,安舆跬步,不去乡井,吾兄弟惟有早退尔」。
予至袁未久,坐前论事狂妄斥归,而无竞被召过家,徘徊亲膝。
太夫人迫造朝,甫至即求外补。
诸公勉留曰:「小需为郎矣」。
答曰:「某思亲不可忍」。
得待次潮州以归。
至潮,避当路嫌,改汀州
未上,除福建提舶,兼泉州,擢知泉州
庙堂以无竞仕邻境,近亲闱,起予江东提刑
岁中乞归养至四五,闻无竞亦请祠。
后予被召,屡言念母不能行,既对又言立朝不能久,皆不报。
于是无竞书来,首末自札仅数行,中间累千百言,令兴甫代作,曰:「某自夏涉苦胸腹坚痞,医不能治。
身若此,如千万户何!
不去必死官下」。
词甚悲哀。
亟白于朝,诸公曰:「是欲脱凋郡者,岂必真病」?
余流涕曰:「弟他日未尝如是,非伪也」。
改知袁州,不候代归。
及升堂拜太夫人,疾稍愈。
袁复缩戍,无竞书又来曰:「久羸未任劳苦,愿少休息」。
朝论谅其情实,除直秘阁主管崇禧观
命下疾革,淳祐丙午腊月乙巳卒于寝,年五十八。
卒之三日,余以罪去国,入门遂不及见。
乌虖,甘荣宦之味,寒早退之盟,既无以振先君子奕世之绪,徒以遗太夫人高年之悲,无竞之恨阖棺而未平,余之愧终身而不可湔矣!
无竞名克逊,以父任补承务郎,外历海口镇沙县古田佥书镇南军幕府江西安抚司干官通判临安府、知邵武军潮州舶、知泉州,内监六部门、太府寺丞工部郎官,积阶至朝散大夫
海口课额高,无竞未尝坐税亭,捕客货,终日与宾朋赋咏,而输郡送使无阙。
或疑其有智巧,久之乃知以监官所得纲例钱钜万代输,遂有清誉。
古田岁荒盗起,无竞劝分设备,活人剿寇。
台阃以闻,诏增二秩。
从辟江西,事无小大,闻必告,过必规。
秤提令行,奴有讦主窖镪者,无竞争曰不可以训。
在樵摩拊凋残,发擿奸伏,威爱并行。
下瞿剧盗前杀县令刘纯,轶去,至是就诛,乃兴教化以洗污俗。
在潮知铤头钱之害,始银价平,每丁赋钱五百,后银贵,加至四倍。
无竞下教蠲之,曰:「即因此乏绝,守得罪不敢恨」。
潮人德之。
琛台以清,禁官吏强买,明谕贾胡以宽征意,风樯鳞集,舶计骤增。
温陵以严,稍绳束豪右而扶植善良,未尝徇势,任理而已,不善生财,啬用而已,田里益安静,军府稍殷实,而无竞病矣。
无竞精敏而博记,秀美而工文。
未冠入太学,课试有声。
既仕,诸老交荐。
再登朝,仅平迁,复不值对班,言议风旨曾不槩见。
然出守三郡皆赐对而行,豫言兵不可开,虏不可挑,以箴端平之失。
上曰:「已令收歛」。
后六年,复言:「视襄如堕甑,弃蜀如弁髦,此退缩而非收歛也」。
以讽嘉熙之用事者。
外府,一日除某人为少卿无竞怫然语其僚曰:「安能与乳臭纨裤子比肩乎」!
遂决去,事见于台臣论某人之疏。
初,丞相郑公同舍也,李公、乔公同朝也,范公先友也,游公知己也,更迭当国,皆惓惓于无竞
然或致之而不能留,或留之而不能久,或终于去位而不能致。
非特无竞委分贱速化、持论耻诡随,徐徐而来,汲汲而去,亦太夫人之慈、无竞之孝自始至终有不容相释者。
且死,犹以不克终为为大欠阙,呜呼悲夫!
无竞之卒,家人虑惊动太夫人,不敢白,于归始率叔季及女兄弟、诸子孙晓夕宽譬,如是者年馀。
然察太夫人茵席间尝有泪,言笑顷未尝不忽然颦蹙也。
无竞性高洁,扫地焚香,户庭寂然。
惟嗜法书名画、奇砚古物,不吝高价,爱玩至忘寝食。
坐是清贫,常窘调度。
岁晚稍有禄赐,平逋负而无一日之享。
尤工诗,为水心叶公南塘赵公所称。
有《西墅集》若干卷。
宜人方氏。
子二人:伟甫,将仕郎,风度玉立,入京铨注,以疾客死,无竞钟爱,以至于病;
兴甫将仕郎
孙男在,将仕郎
女一人,承务郎、新监泉州市舶务南叟
孙女一人。
淳祐丁未腊月壬午,葬于兴化军莆田县西山之麓。
无竞刘氏,先君少师之仲子,母魏国林夫人,其世系详于先君之志,不复出云。
铭曰:
洵美兮服众芳,明月佩兮云锦裳。
调六辔兮驰康庄,谁脱子辐兮败子箱。
进不欺君兮迹疏而言切,死未忘亲兮命短而情长。
曩朱轮之联翩,瞻白云而傍徨。
慨将母之阻修,思乞身而徜徉。
盖知命之有约,涉耳顺而未偿。
嗟世故之可畏,匪人谋之预量。
忆埙篪之迭吹,痛人琴之俱亡。
曷不使之循孝子之南陔,守先人之东冈!
灵照兮听夜深之话,同阿奴兮举冬至之觞。
将恸哭而收声,勿重扰乎高堂。
刘安人墓志铭1264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三八、《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太学博士朱植将葬其母夫人,今瑞州尚书郎文君天祥既状其行,而请铭于前史官刘某
按夫人刘氏,世为庐陵大族。
曾祖皋,祖文正,父先朝。
夫人既笄,归于承奉郎朱某博士父也。
承奉固修士,负笈游四方,夫人阖户持家,中外事皆自营综,不以烦舅姑。
姑喜曰:「自新妇入门,吾始暇逸」。
于滫髓之奉、藻之荐,必劳其劳。
姑苦风眩,遇疾动,夫人左右扶掖,不寐达旦。
姻族间小不睦,辄以微辞感动,皆言下悔悟听受。
赒其乏绝者而拊其茕弱者。
性宽慈,未尝笞骂臧获,惟严于诲子。
博士幼颖异,夫人益勉励其进。
长秀美,论文之友、问字之客常满坐,夫人截鬟脱珥具酒脯无吝色。
丙辰,以内舍平校魁南宫词赋,廷对擢甲科,调昭州教授
归拜二亲,夫人语之曰:「昔汝外祖送汝舅赴龙城法掾,云做好官易,做好人难,汝勉之哉」。
戊午博士迎二亲问戍,帅留之幕下
桂府岩洞奇绝,板舆周览,甚适。
俄念归不可遏,博士预备药裹,题以甲乙。
舟行,夫人感微恙,承奉公取乙裹将煮服,梦人告曰:「误矣,当摄甲裹者。
始题二裹以甲乙,别阴阳二證,甲阳也,乙阴也」。
如言而愈。
又尝苦气疾,医不能治,有方士谒其舅曰:「服吾药立愈」。
取数粒饵之,神效,亟访谢其人,不知所往矣。
人谓夫人一念孝敬,阴有骘相之者。
博士庚申秩满,辛酉当入京,日者言夫人四月有咎,至仲夏乃行。
国子正,迁博士,改京秩。
以亲年喜惧,丐外便养,朝家未许,求助于平舟杨公,杨公为白丞相,添差袁州通守
归膝下半载而夫人不起,年七十五,癸亥四月十九日也。
始属疾,语博士:「吾梦至高斋,及返堂上积雪如山,不得归,非佳兆也」。
女孙在傍,教以婉婉,又曰:「今日之死与明日之死一也」。
神闲气定,竟无一语谬,其不怛化如此。
其年月某日,葬于宣化乡堂福朱之原。
安人
男一人,埴也。
女一人,适进士吴绮
孙男一人,镐。
孙女一人,许适进士罗轰。
膏泽乡之刘代有名人,科名不绝书。
辰翁者,夫人从子,尤高才,擢壬戌第。
夫人喜曰:「刘氏可益昌矣」。
方博士立朝,夫人里居无恙,而博士思慕若不能一朝安。
银绯归觐,闾里歆艳,然寿觞方循于南陔,束刍已陈于北堂矣,悲夫!
使博士不勇去,杨公不从臾,人子终身之悔岂有极哉!
噫,所谓孝通神明者欤!
初,博士再擢师儒、瑞牧初入馆,其赞书皆余视草。
博士国之誉髦也,瑞牧世之端人也,皆余所敬爱。
虽于夫人未展升堂之拜,然于夫人之子有同朝之谊。
牧之名方重于世,状夫人累千馀言,余所书皆摭于状者,而瑞谦巽,博士哀疚,以铭属余。
铭曰:
不以夫之隐约为戚,不以子之显融为喜,其义方严于父命师教,其治命合于朝闻夕死。
韪哉瑞,笔无溢美,吾为斯铭,以补唐史。